宋玉與登徒子偕受釣于
玄洲,止而并見于楚襄王。
登徒子曰:「夫
玄洲,天下之善釣者也,愿王觀焉」。
王曰:「其善柰何」?
登徒子對曰:「夫
玄洲釣也,以三尋之竿,八絲之線,餌若蛆螾,鉤如細針,以出三赤之魚于數(shù)仞之水中,豈可謂無術乎?
夫
玄洲,芳水餌,掛繳鉤,其意不可得。
退而牽行,下觸清泥,上則波《風易》,
玄洲因水勢而施之,頡之頏之,委縱收斂,與魚沈浮。
及其解弛也。
因而獲之」。
襄王曰:「善」。
宋玉進曰:「今察
玄洲之釣,未可謂能持竿也,又烏足為大王言乎」!
王曰:「子之所謂善釣者何」?
玉曰:「臣所謂善釣者,其竿非竹,其綸非絲,其鉤非針,其餌非螾也」。
王曰:「愿遂聞之」。
玉對曰:「昔堯、舜、湯、禹之釣也,以圣賢為竿,道德為綸,仁義為鉤,祿利為餌,四海為池,萬民為魚。
釣道微矣,非圣人其孰能察之」?
王曰:「迅哉說乎!
其釣不可見也」。
宋玉對曰:「其釣易見,王不察爾。
昔殷湯以七十里,周文以百里,興利除害,天下歸之,其餌可謂芳矣;
南面而掌天下,歷載數(shù)百,到今不廢,其綸可謂紉矣;
群生浸其澤,民氓畏其罰,其鉤可謂拘矣;
功成而不隳,名立而不改,其竿可謂強矣!
若夫竿折輪絕,餌墜鉤決,波涌魚失,是則夏桀、商紂不通夫釣術也。
今察
玄洲之釣也,左挾魚罶,右執(zhí)槁竿,立于橫污之涯,倚乎楊柳之間,精不離乎魚喙,思不出乎鮒
鳊,形容枯槁,神色憔悴,樂不役勤,獲不當費,斯乃水濱之役夫也已,君王又何稱焉?
王若建堯、舜之洪竿,攄禹、
湯之修綸,投之于瀆,視之于海,
漫漫群生,孰非吾有?
其為大王之釣,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