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樂己

共 4 首
樂樂吟 北宋 · 邵雍
吾常好樂樂,所樂無害義。
樂天四時好,樂地百物備。
樂人有美行,樂己能樂事。
此數(shù)樂之外,更樂微微醉。
大江以南,壤曰當涂。
嘗訂定諜,聿求如初。
或曰楚雄繹之故封,尚存筑壘;
或曰晉涂山之舊民,來茲奠居。
以言其形勢,則襟江帶湖。
牛渚天門,近對歷陽;
裕溪柵江,遠通濡須。
凡自昔之英雄豪杰,多由此而戰(zhàn)爭馳驅。
上岸擊賊,洗足登艫。
殄此曹魏,壯哉孫吳。
既克兇狡,照水而見赤幘;
欲窺逆王,夢日而來黃須。
英氣凜然如生,遠猷蔚其可書。
乃若景物,則圖展畫舒,長江天塹,濤瀾洶涌;
青山白苧,蒼翠縈紆。
高人達士之所棲隱而遁藏,墨客騷人之所吟詠而寫摹。
元暉卜宅,弘景結廬。
袁臨汝長嘯,聲響于鸞鳳;
李謫仙既醉,手弄乎蟾蜍。
清風高出乎千古,逸氣超軼乎萬夫。
至于乃疆乃理,可舟可車,西接巴蜀,東走勾吳,北超中原,南入番禺,莫不由我之徑,出我之衢,信其非僻陋之邦、寂寞之墟矣。
然而事以時改,地因代殊。
其在分裂之朝,往往重如馮、扶;
至如混一之世,每每視同莒、邾。
迨至本朝,始為奧區(qū)。
爰自藝祖,鏟平煜雛,初以卵壘,入于版圖。
至于太宗,混一偏隅,西戎臣伏,北狄遠逋。
興隆典章,際清朝之多暇;
會同文軌,慶薄海之無虞。
乃更太平興國之號,用多治定成功之模。
乃眷吾邦,本遠帝京,何驟遇于明時,得躐升為州城。
又即年紀,肇錫嘉名。
雨露之恩,若偏于濡潤;
日月之光,獨私于照臨。
山川草木,增其燦爛,旌幢旗幟,倍以精明。
圣主既紆于皇卷,高穹亦為之世情。
乃施天造,乃飭地靈,乃胚胎而醞釀,乃培養(yǎng)而發(fā)生。
乃滋磽瘠,或為膏沃之壤;
乃化刀劍,亦為淳厚之民。
觀其棋布田疇,支分岸塍,平衍夷曠,曲直縱橫,桑麻被野,麰麥連云。
時雨少愆,有江潮以資其灌溉;
澇水或降,有湖泊以泄其滔盈。
是以時少旱澇,歲多豐登。
奇秧綠水,喜沾足于夏種;
黃雞白酒,爭慶賀于秋成。
乃君其民,混然大樸。
惟土物是愛,故能臧厥心;
惟本業(yè)是崇,是以無末作。
盡力畎畝,收功錢镈。
難貧以其勤苦,易足以其儉約。
故有婦女平生未識于綺羅,亦有父老終身不入于城郭。
衣食足故多知廉恥,習俗厚故罕事斗角。
蓋皞皞乎有羲皇太古之風,熙熙然有唐虞擊壤之樂。
于是有厭承明之入直,乞銅虎以典州。
凡中朝之人士,多出守而來侯,皆得以逃其瘝曠而遂其優(yōu)游。
文如伯玉,可抒六經(jīng)閣之思;
詩如魯直,堪成一窩柳之謳。
爾乃夜已既而更殺,日將晡而鼓掫,雖兩衙其不廢,縱數(shù)刻而已休。
蓋賦稅輸官而絡繹,靡煩程督;
訐訟造庭而希簡,無可應酬。
故治事之時每短,而退食之暇常遒。
雖謂之邦伯郡守,實偶乎黃冠羽流。
當其階庭如水,囹圄鞠草,燕寢沈沈,鈴閣杳杳,雞鳴寂晝,鵲聲鬧曉,何以異于道流之清凈而一塵之不到也!
避堂舍蓋,隱幾對老,收視斂聽,回光反照,虛室生白,內境火爝,何以異于道流之煉養(yǎng)而臻其玄妙也!
華陽可巾,清香可燒,《離騷》可讀,《周易》可校,南董京生,北窗夢覺,何以異于道流之蕭散而寄其高傲也!
著靈運履,攜山翁醥,臨流賦詩,登高舒嘯,炮落棋聲,泉響琴調,何以異于道流之放曠而縱其吟眺也!
夫吾儒與道流,邪正不對,官府與生民,休戚相關,必也道吾之道而不道彼之道,樂民之樂而后樂己之樂,使是邦不徒有太平之名而乃有太平之實,則是院不徒揭名道之扁,而有體道之誠。
不然則月三夜而旱告,雷一聲而水浸,穡事靡秋,菜色實繁,人紀弗植,天常既殘。
又不然則簿書如海,文牒如山,習方成于珥筆,訟咸甘于禠鞶。
當是時也,其容心逸而身閑乎!
故孟子曰文王樂以天下,范文正公曰君子后天下而樂,則以身為樂者其樂也鄙,以民為樂也其樂也有限,與民同樂者其樂也無怍。
所以貴乎道院者,非樂慕道流為高致,謂重夫清凈而吾以民為樂也。
雖然,千里之內仰夫官,奚容無所興除;
一命以上志于物,則必有所惠濟。
夫茍貪無事之名,至于不事其事,吾恐情或壅于閭閻,奸必成于胥吏,氣血滯則病疚生,謳吟息則愁嘆起,是為乖謬必傷乎和粹,放縱難免于天殃矣。
惟當以清凈為本,以煩擾為忌,政教因乎民,本非容心,號令從乎俗,未嘗作意,則有無為之為、不治之治。
吾惟謹修于庭戶之間,而彼將自得于湖山之外。
此則老守之所當勤,而益可以廣道院之義也。
愛子別業(yè)灣之東,去家僅在一里中。
蔽門遮屋樹未大,矮檐但見麻芃芃。
頻年一意耽詩酒,翻然改與耕夫偶。
赤腳馌飯走細塍,戴笠牽牛映新柳。
時人喃喃譏子愚,問翁盡有高明居。
何致妻子嫌側陋,何信兄弟專錙銖。
從人自說渠自好,力田養(yǎng)親殊有道。
強于遠宦竊斗升,手種長腰使親飽。
力田養(yǎng)親樂己多,兄弟妻子如子何。
我與題詩解嘲罵,門外雨來虹滿河。
堯夫天性高邁,于書無所不讀。既而踰河汾,涉淮漢,周流齊魯宋鄭,久之來歸,曰:“道在是矣!”北海李之才挕共城令,叩門勞苦之曰:“好學篤志,果何似?”曰:“簡策跡外,未有適也。”之才曰:“君非跡簡策者,如物理之學何?”他日,則又曰:“不有性命之學乎?”遂授以《河圖》、《雒書》、《八卦六十四卦圖象》,繇是探頤索隱,深造曲暢,衍伏羲先天之旨,有《皇極經(jīng)世書》、《觀物內外篇》、《漁樵問對》十馀萬言。以舉遺逸,授將作主簿,補潁州團練推官,皆不就。鄭公、溫公、申公居雒中,雅敬先生。先生歲時耕稼,僅給衣食,名其居曰“安樂窩”。旦則焚香燕坐,晡時飲酒三四杯,微醺則已。興至,輒吟詩自悅,春秋乘小車出游,士大夫識其車音,爭相迎候;童孺廝隸皆歡,相謂曰:“吾家先生至也?!毕壬職獯馊唬灰姽缃?。有就問學,則答之。人無貴賤少長,一接以誠。故賢者高其節(jié),不賢者服其化。程明道每與論議,退而嘆曰:“堯夫,內圣外王之學也。”先生卒,程為墓銘,稱其“純一不雜,汪洋浩大,就其所至,可謂安且成”,蓋實錄也。元祐中,賜謚康節(jié)。前治平中,與客散步天津,聞鵑聲,慘然不樂曰:“天下將治,地氣自北而南;將亂,自南而北。今南方地氣至矣,不二年,南士作相,專務紛更,天下自此多事矣!”先生以安樂名居,而聞鵑不樂,樂己之樂,憂人之憂也。先生以前知著聲,聞鵑聲而知治亂,毋俟假龜筮而灼安危,通術數(shù)而不墜于術數(shù)也。三古以降,蘊內外之絕學,明天人之分際,先生一人而已。
人生不滿百,元會何繇睹。
諸賢競一時,先生留萬古。
理至見天人,虛明出宙宇。
從茲叔季人,身揖鴻荒祖。
龍馬動光儀,疇范收全譜。
蕭蕭安樂窩,百代圖書圃。
前知何以知,不向龜筮數(shù)。
絕學繇心學,豈作宋儒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