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自金行不競，神州陸沈。
渡江之馬玄黃，五胡之亂浸淫。
泣銅駝于荊棘，淪九廟于洛陽。
有彭城之人杰，挺風(fēng)骨之不常。
奄屈起于賣履，振薄天之威名。
方其斬大蛇耽耽乎虎視，叱妖精赳赳乎龍行。
不階尺土，白手奮發(fā)。
凌厲乾坤，動蕩河岳。
廣固望風(fēng)而塵散，關(guān)中聞聲而響應(yīng)。
指揮而群盜蕩平，下車而江南大定。
東包百越之地，西暨三巴之鄙。
南括群蠻之表，北界淮漢之涘。
據(jù)金陵之天府，擬吞吐乎宇宙。
顧雄心之未已，壯南游之山川。
思凌虛以直上，蕩胸懷于八埏。
乃于太平勝區(qū)，當(dāng)途名邑。
辟黃山之翠微，筑高臺兮立立。
勢將凌汗漫出九垓，超崆峒俯蓬萊。
堪斗柄兮手摘，可銀河兮掬挹。
飛鳥依于層階，行云宿于疊石。
九疑之黛色當(dāng)窗，三湘之灝氣入簾。
窮天地之遠(yuǎn)目，撩景物之駭瞻。
爾其粉壁凝云，蘭房拂日。
簾捲蝦須，屏開孔雀。
鋪玳瑁兮筵紋滑，爇蘭麝兮香煙碧。
乃有楚女纖腰，吳姬艷質(zhì)。
燕帖玉釵，塵生羅襪。
振瑤佩之清響，曳錦裳之輕縠。
笑臉利于雙刀，星眸明于劍戟。
皓齒編貝之爛，絳唇秾華之燦。
落歡聲于層霄，留軟笑于天半。
羞兼百味之鯖，觴滿葡萄之液。
勻天之樂奏九韶，回云之舞呈八佾。
瑞霧生于席上，香風(fēng)起于袖末。
邈風(fēng)情之可愛，倚朱顏之半酡。
眠月中之臺榭，醉云外之笙歌。
意此歡之永保，指百年以勿失。
憑軒檻以俯仰，感人生之駒隙。
恐薤露之易晞，為他人之所樂。
誠荒淫以無度，曾不知其不可。
庶憑高以蕩情，滌塵機(jī)之惱我。
于時金輿駐駕，霓旌婀娜。
千官列于陂陁，萬馬嘶于溪隧。
云影為我徘徊，天容為我嫵媚。
增草木之輝光，溢江山之喜氣。
爛重瞳之顧眄，知皇帝之為貴。
信升平之樂事，抑奇觀之罕匹。
竊悲夫中原之地，正如金甌無缺。
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鼾睡。
當(dāng)此之時，草創(chuàng)未備。
國于江左，壤地褊小。
茫茫九州之大，區(qū)區(qū)一隅之渺。
西乞伏之號秦，北沮渠之稱涼。
拓跋虎踞于平城，赫連龍睇于朔方。
紛紛黃屋，幾帝幾王。
顧天下四分五裂，靡三半之一得。
是宜治兵誓眾，經(jīng)營四域。
宵衣旰食，日不暇給。
夫何安于小成，竟無志于混一。
大功未就，侈心已放。
子之蕩兮臺之上，洵有情兮而無望。
顧貽謀之如此，將何監(jiān)于成憲。
宜后嗣之驕奢，窮土木于孝建。
亦于焉而興作，日登游以耽歡。
究厲階之誰生，自夫子之造端。
果若人言，縱欲成災(zāi)。
階闥之內(nèi)推刃，四境之外漲埃。
淮北之將夜遁，河南之師不還。
黃鉞假于齊王，戎馬飲于江灣。
遂使大江之南千里之地，得之艱難失之造次。
至今落花啼鳥，松風(fēng)澗水。
滿目蕭然，人非物是。
寢園之荒薺野棠，悲入許令之詩。
碑上之青苔斷文，哀增謫仙之思。
信滄浪之濯足，又何悔于噬臍。
然則是臺也無異乎晉之九層，楚之乾溪。
秦之望海，漢之柏梁。
役萬姓以挑怨，迷自底于滅亡。
縱凌歊之可誇，奈孤根之無依。
千日之樂未洽，萬年之計已非。
五紀(jì)之業(yè)斯迫，七廟之魂無歸。
山河富貴之何處，文物繁華之誰屬。
已矣哉，青陽謝兮白帝至，玉兔升兮金烏匿。
風(fēng)流兮不存，榮華兮無跡。
塵凝長樂之榭，香滅按歌之閣。
山鳥弄弦管之聲，野花留綺羅之色。
鹿游姑蘇之草，風(fēng)悲銅雀之月。
通天之露盤荒涼，避風(fēng)之七寶寂寞。
千年往事之誰問，一片高臺之安在。
經(jīng)終古以共盡，又何為乎永慨。
所賴哲后持盈，明王慎德。
一日萬機(jī)，兢兢業(yè)業(yè)。
文帝惜百金之費(fèi)，昭王市千里之骨。
西京歌四海之大風(fēng)，東都繪一代之元勛。
皆足以流芳百世，令譽(yù)無垠。
豈如流連之主，荒亡之君。
樂未畢而哀已至，臺未傾而國已分也哉。
想凌歊之遺址，但山椒之夕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