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冒效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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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簡介

詞學圖錄
吳湖帆(1884-1968) 名燕翼,字東莊,號倩庵。江蘇吳縣人。南社社員,名畫家、詞人。上海美協(xié)副主席、上海文史館員。有《吳湖帆畫集》、《佞宋詞痕》。
佞宋詞痕
1894-1968,清代著名書畫家吳大澄之孫。初名翼燕,后更多萬,又名倩、倩庵,字遹駿,東莊,別署丑簃,書畫署名湖帆。江蘇蘇州人。擅長中國畫。歷任上海中國畫院畫師,上海美術學校、上海美術??茖W校、浙江美術學院國畫教師,上海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上海分會副主席。二十世紀中國畫壇一位重要的畫家。早年與溥儒被稱為“南吳北溥”,后與吳子深、吳待秋、馮超然、在畫壇有“三吳一馮”之稱。作為鑒定家,他與收藏大家錢鏡塘同稱“鑒定雙璧”。
佞宋詞痕·序
吾方聞之,士于金石文字多跋尾,研求點畫,分別肥瘦,及其所出之土,時代先后,與夫流傳之緒,咸著于錄,以詒來哲。至翁覃溪乃一發(fā)之于詩,而或者譏之以為學人之詩,非詩人之詩也。則彼未嘗讀鳳翔八觀于石鼓詛楚文,皆韻語也。昌黎臨川精于訓詁,故其所作若干將莫邪,光氣不可逼視,又若赤刀大訓,天球河圖,森然羅列于左右之間,此固非枵腹寒儉夢境之所能造。然則覃溪豈非豪杰之士,毅然自為者哉。吳君湖帆之于詞,其亦詩家之覃溪矣。湖帆為恪齋先生之孫,又娶于潘,吳潘兩家收藏甲海內,自其兒時日寢饋于金石書畫,其作畫并世無與為匹。而尤嗜詞,尋聲探律,規(guī)模周吳,所次周吳韻者最多。上自子野、屯田、六一、東坡、淮海、方回,以迄彥高、稼軒、白石、梅溪、玉田、草窗、碧山,不名一家,小山尤多,別成外篇一卷,顏其耑曰佞宋詞痕,志微尚也。夫文章小技也,詞于文章,技之小而尤小者也。工于此者不過閨襜之言,恩怨爾汝,甚者至流于淫蕩,其稍異趣則或呵天斫地,以發(fā)其胸中抑郁不平之氣。自常州學者標舉比興,以為上接騷辨而詞體始尊,然猶未能拓其境域也。湖帆博雅嗜古,耳目聞見既有異乎單門,集中所題金石文字若齊侯壺、邾鐘、吳季子劍、孫吳大泉以至漢沙南侯獲碑、魏石門銘、梁蕭敷敬太妃雙志、隋常丑奴墓志、董美人墓志、懷素圣母帖、王居士磚塔銘、蘇書大江東去詞、蜀先主廟碑、七姬權厝志,太半宋金元明舊拓,改跋尾為倚聲,幾使明誠金石錄與漱玉詞合而為一,此真能為詞家日辟百里者。其他題宋以來法書名畫及所藏宋槧梅花喜神譜尚不與焉。曾子固所謂騷人所不及,近世所未有,殆即此也。湖帆元妃潘靜淑亦能詞,其綠遍池塘草句頗傳誦。 庚寅八月,七十八叟如皋冒廣生撰。
佞宋詞痕·序
湖帆嘗集宋人詞為聯(lián)珠集,余先序之矣。今復收讀所謂佞宋詞痕若干卷,且屬加刪剟。湖帆用力于詞殆三十年,而欿然不自滿,若此何其難也。夫倚聲之體,導源花間,而極于兩宋,詞必宗宋,猶詩必宗唐,故以佞宋名集,已可識其指歸。觀言情諸作,高者規(guī)模吳賀,次亦旁皇花外、白云之間。而寧拙毋巧,堂廡益宏闊矣。湖帆既工書畫,精于鑒識,為人題碑帖圖卷,遂亦以詞為之。嘆詠而外,兼涉考據(jù),此即如翁覃溪詩,別創(chuàng)規(guī)格,雖有佳者,疑不足以示范,故承屬所芟,以此類為稍多云。 癸巳二月,汪東。
佞宋詞痕·跋
倩庵兄出視所著佞宋詞痕,拜讀既竟,承命綴數(shù)語于后,固辭不獲,聊抒管見,以上覆雅令。
中西哲人均有文如其人之喻,詞人之工者,必其人襟抱絕俗,情感深摯,體物精微,遣詞鑄句不同凡響。
集中悼亡感舊諸作,自寫悲懷,動人心脾,非情有所鐘者,寧能道其支字耶。
倩庵博疋多聞,于學無所不窺,承令祖恪齋先生家學而發(fā)揚光大之,故懷古題啚,詠物考訂之作尤出色當行。
外篇和小山詞悱惻纏綿,骎骎欲奪叔原之席矣。
平生以畫師馳名中外四十余年,其所為詞多闡畫理,而自成其為倩庵之詞。
佞宋云云,殆示其祈向所在耳。
倩庵詞之獨到處,在詞中有我,迥非晚近摹聲擬句者所能望其項背也。
吾于倩庵之為人,知之特深,爰攄所見如此。
一九五四年一月弟冒效魯讀后謹跋。
佞宋詞痕·題詞
奉題湖帆兄佞宋詞痕 花下填詞號斷腸。夢梁一錄也尋常。周姜樂府有情淚,董巨云山無盡藏。墨雨遍灑特健藥,天風自搖劬突當。余懷灌灌坐掩卷,鉛槧何功顏發(fā)蒼。 癸巳小除,龍喜瞿宣穎。 水龍吟 小樓高矗蒼茫,望中香雪參差。墜羅浮舊夢,廣寒仙侶,三生夙契。草綠池塘,花明書屋,詞痕如水。任尋檐索笑,遙吟俯唱,商樂律,校宮徵。 三戟崔巍門第。嗣清芬、聲華環(huán)起。江山陶寫,煙云供養(yǎng),荊關高致。柳外尋腔,梅邊按譜,繼周凌史。恰江南春近,一尊相約,入花間辭。 癸巳殘臘題佞宋詞痕。雙流向迪琮。 徵招·奉題吳倩盦佞宋詞痕 承平舊日人年少。重來鬢絲俱老。雙管寫生綃,剩蘭閨殘稿。懷慵未掃。拚付與、丹青歌嘯?;春M吞铮O洲竹屋,略同襟抱。 梅萼伴閒庭,寒香里、便有簫鸞仙調。金縷逗微波,況螺鬟清妙。芝芙憐夢杳。卻贏得、知音玉貌。冶春近、斗翠籌紅,悔相逢不早。 癸巳冬日楊天驥千里寫上。 高陽臺 斑管生花,蠻箋織錦,無雙佞宋詞痕。換徵移宮,飄然俊逸清新。周情柳思渾料理,藉風流、掃盡閒塵。有誰知、月映疏簾,露染重茵。 今生慧業(yè)前生定,憑紅牙按曲,玉笛吹云。歲月優(yōu)游,豪揮醉舞香薰。雅人深致雕櫳畔,羨多才、白雪陽春。灑芳菲、燕子呢喃,梅景繽紛。 癸巳冬日鹽官孫成拜稿。 鷓鴣天 瀟灑襟裾接宋賢。江東六法早流傳。細吹銀字調宮徵,喜滿金壺逞秘妍。 思片玉,和屯田。小窗梅萼對癯仙(梅花閒伴老來身,白石詞句也。)。新詞誦浣薔薇露,卻寄南云又惘然。 右調鷓鴣天,即應湖帆長兄命題新刊佞宋詞痕。甲午年正月文懷沙。 石湖仙·依白石聲韻奉題 羈棲黃浦。數(shù)名手丹青,誰擬高處。春訊入簾來,引騷魂、清宵悄去。燈前凝想,恍夢見、玉人歌舞。相與對露華,感慨今古。 輕盈料曾換馬,閉娉婷、悽吟斷句。待發(fā)幽芬,捍撥徐調宮羽。識藐蘇齋,曲成金縷,巧生弦柱。懺綺語登瀛,記取秦府。 與湖帆道兄相契廿余年,垂老江湖,每以歌詞相商榷。頃湖帆寫定所為佞宋詞痕五卷,中多有關金石書畫之作,考訂絕精,其題董美人墓志羈七姬權厝志并為藝林傳誦。昔翁覃溪以五七言詩作金石題記,已詫為生面別開,試與湖帆角逐詞場,當退避三舍矣。甲午立春后六月忍寒龍元亮附識。 洞仙歌 滄桑涕淚,記繁華塵土。彩管銀簫入新譜。認鴻痕舊夢,景物依稀,惆悵在、還憶年時風絮。 悲歡盈眼是,健筆詞場,文藻江南重聲譽。點綴費吟思,香屑情懷籠天水,妙裁警語。展卷又、華箋燦然脂,怛綠草池塘,佩杳芳侶。 內侄潘承弼謹題。 踏莎行 鏤月裁云,彫章?lián)ぴ濉.嫎乔鍓魬{多少。蜀箋細寫翠螺新,小山樂府東山調。 簾幕遮花,池塘生草。分茶斗韻情難了。尊前一曲按紅牙,相將萬古閑愁掃。 甲午正月門生孫祖勃拜讀謹題。 鷓鴣天·用叔原韻題湖帆社長和小山詞 夢向瑤臺酒一鐘。春回雙頰見微紅。小蘋歸后生明月,仙掌行來怯曉風。 知相憶,定重逢??谥钣尚耐?。臨川公子悲涼意,盡在紅牙按拍中。 甲午初春忍寒龍七。 念奴嬌 高樓梅景背西風,掩映疏枝繁朵。篆縷縈回沉水細,正是詞心初可。片玉仙音,小山雅韻,拍倩紅牙和。舉頭新月,入時眉樣剛妥。 其奈綠草池塘,黃昏庭院,寥落無螢火。喚起采毫留墨沈,替寫閑愁些個。六疊清平,雙聲紅豆,調入伊州破。湘簾低卷,燕巢梁上重作。 癸巳新秋,廬陵周茝校錄代和清平樂末六首,并題此解。

人物簡介

簡介
合肥人,字元暉,號駿孫、彌龕。肄業(yè)于上海復旦大學。李氏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以詩鳴世,著有《始奏集》、《佛日樓詩》,為鄭孝胥、馬其昶、陳三立諸前輩點名稱許。約在一九四九年下半年來到廣東,先居澳門,后遷移香港。《佛日樓詩》為作者生平自訂的詩稿,其中晚年在港澳作品,收錄一百多首,編為《大腓集》。李氏為詩,尊學同光體兩大宗匠范肯堂、陳三立,遠挹韓愈、歐陽修,即可謂是近代宋詩派之馀緒。
合肥李氏兄弟詩集·序
詩至近代,與時局為因緣,乃盡其變,極其盛,而自成風會。
彭澤汪方湖著文縷舉近代詩派,即有湖湘派、閩贛派、河北派、江左派、嶺南派、西蜀派六派。
六派皆表表于世,而閩贛派尤冠絕一時。
夫閩贛派者,風格生澀奧衍者謂之贛派,清蒼幽峭者謂之閩派。
閩贛合派,即陳石遺所謂同光體者也。
同光體影響近代詩壇至巨,語其朔,復有關乎桐城詩派。
蓋桐城詩派為有清一代詩壇關捩。
是派也,姚姜塢發(fā)其端,姚惜抱集其成。
前此康乾詩壇阘茸不振,至桐城詩派出,镕鑄唐宋,以文為詩,方生面別開,教化廣大。
受其沾溉,道咸間程春海、祁春圃、曾文正、鄭子尹、莫子偲、何子貞諸公弘揚宋風,獨辟異境,是謂之前期宋詩派;同光間陳散原、鄭海藏、沈乙庵諸公復踵事增華,是謂之后期宋詩派,亦即同光體是也。
同光體后出轉精,實大聲宏,影響遍及海內,于皖詩影響尤巨。
故汪方湖論列閩贛派,即首以桐城詩人媵焉。
雖然,其所論亦有不甚確切處,蓋皖詩以桐城詩派為大宗,桐城詩派與同光體源固同矣,而其流則異。
論其分合,則同光體承桐城派遺緒,調適上遂,終乃畸于一偏,祧唐而專主于宋;桐城詩派則始終篤守家法,镕鑄唐宋,豐神情韻與筋骨思理并重。
是同光體固牢籠一世矣,而影響及于近代桐城者則甚微。
并時桐城作手,若姚永樸、姚永概、方守敦、蘇藝叔、潘季野、葉玉麟、方孝岳,皆火傳姜塢、惜抱,而不染陳、鄭風習。
故謂同光體與桐城詩派平流并進則可,謂同光體反哺桐城詩派則不可。
然則同光體影響皖地者當別有所在。
所在為何?
曰廬州合肥也。
夫有清一代,合肥雖為廬州首縣,而僻處內地,交通不暢,風氣難開。
世風如此,詩風亦然。
自清初至嘉道,合肥詩均囿于唐風,陳陳相因,了無生氣。
咸同以還,淮軍崛起,交通日廣,風氣方隨之大開。
詩壇因緣際會,亦與海內詩風肸蚃相通,漸多學宋而卓有所成者。
如楊燮卿為詩「頗近宋人」,劉衡莊「詩宗宋人,為吾鄉(xiāng)近時健者」。
逮同光體起,尤多桴鼓之應。
如江球「年少耽詩,為散原老人所賞」,李國榮「讀近人鄭海藏詩,含咀枕葄,頗得神髓」。
至李家煌昆仲,則造其堂而嚌其胾,不啻同光體具體而微者也。
蓋李家煌出自名門,家學淵源,少時即受文法于桐城馬通伯,受詩法于舅氏龍慧。
既長,復從同光體巨子陳散原、鄭海藏諸公游,衣缽相傳,濡染極深。
其為詩自廣陵而上摩韓壘,為之階者,即散原、肯堂二公也。
跡其所為,純乎同光體手眼。
所作五七言古體,具體昌黎,排奡妥帖,詞氣剛勁,置之韓集中幾可亂真;而高懷遠抱,亦間有似海藏者。
五七言近體,則深入散原堂奧,琢句鍊字,筆力老健,往往納艱崛于質澹,發(fā)芳馨于寤寐,奧折精瑩,蟠而天飛。
并世同光大老均不吝贊詞,許其為后起一作手。
介弟李煒,雖功力稍遜,而妍鍊工切,亦差堪肩隨。
抑余于此尤有言者:近人出入同光體而卓然有成者,并世唯知有曾履川、邵祖平、錢仲聯(lián)、冒孝魯、錢鐘書、吳孟復諸公,而于淵源更深之李氏昆仲反湮沒無聞,不在僂指之列,此非合恒情。
今章明兄有感于此,乃發(fā)愿梓行《合肥李氏兄弟詩集》線裝本流布海內,非獨表彰鄉(xiāng)賢、發(fā)其潛德幽光而已,亦以見同光體影響吾皖至深且巨也。
其有益于詩壇,為功于詩史者,豈淺鮮哉!
昔趙撝叔視搜集前人殘剩文字,比諸掩骼埋胔,則章明兄此舉也,謂之掩骼埋胔固宜,而蹈德履仁,轉有過于掩骼埋胔者遠矣。
書成,章明兄屬余序,乃不揣冒昧,發(fā)其覆如此。
是為序。
歲在壬寅金秋,桐城后學汪茂榮敬撰。
佛日樓詩·序
往識合肥李子栩庵于行都,讀其詩則摩韓壘者也。孤桐丈曰:「乃兄彌龕詩,海藏所亟賞,子未之見邪?」則心識其人。十年前,余以違難遁海南,栩庵已行至,又以其介得識君。其為人匑匑如畏,謙沖斂抑若不勝,及讀其詩,則與栩庵笙磬同音,乃韓法也。間出其《佛日樓詩》屬為序,且語之曰:「吾詩自廣陵而上摹韓壘,而為之階者,則通州、義寧兩先生也?!褂嘣唬骸府愒眨∥岫藶樵娡緩胶尾恢\而合若是也?」余弱冠來京師,先大父伯厚公則授以散原精舍詩,及執(zhí)贄北江先生之門,又從受范伯子詩。二家面目取徑雖各異,然為同光體先路之導則一也。吾儕既受兩家詩,而上溯而蘇、黃,而杜、韓,而陶、謝,若有階陛便其升躋焉,迨造乎其極,若登泰岱嵩華之顛,排云下視,則眾山皆培塿矣。然則始學取徑可不慎邪?君三十年前所為詩,已為海藏、散原、通白諸老所嘆賞,君獨不自滿,假日探討古人,而不敢自暇逸。又嘗從海內外顯密諸師游,以求斷生死、住寂樂,持咒長齋者逾四十年,而祛盧之文、天人之學、射擊之術,又無不嫥精獨到,為世楷模,而君顧嘿然不欲世知也。其意量之廣,豈世之稍有獲即沾沾自喜、傳之惟恐不速、揚之惟恐不盡者所可得而望者哉!夫詩與禪相需者也,自佛法入中國,而詩人若謝若王若杜若蘇黃若王陳,蓋無不嘆其超絕而資以為用,而詩境為一新,獨韓公不之近焉。君,佛弟子也,而詩自韓入,本韓之質而嚌佛之超,斯真足彌韓之不足而幾超韓矣。吾聞佛以了生死、入涅般為鵠者也,區(qū)區(qū)文字,論者以為學佛之障。然吾又聞佛說三藏十二部,寧能舍文字以說法邪?吾曹以聲音為佛事,以文字證般若,衍佛之傳,又豈可少是邪?然則文字之于佛,有相成相證之功,非可以障目之彰彰明矣。君嘗語余:「吾母誕余之夕,夢入寺禮佛,見僧眾移佛象日中曝之,問故,則曰:『諸佛苦塵闇久,曝之期重睹光明也?!诲欢嗌?,先君因以名吾樓,所以識誕徵也?!褂嘁詾榫呐c佛通者也,其詩則一話言之微,無不自佛心出,以佛光加被之,豈有不若皎日之無幽不燭、無闇不明者邪?微夢徵,其輝光自足也,況夢之鑿鑿邪?而君詩之光芒,乃與佛日爭輝映矣。太歲在昭陽單閼陬月,福州曾克耑。
佛日樓詩·自序
積四十馀年所為詩,芟棄之馀,得四卷。二十至三十歲者曰始奏集,四十歲以前者曰蘆蕩集、昨死集,五十至六十五者曰不腓集,皆以一時所際所感之各異而為之名也。四十至五十之稿曰墮甑集者,兵燹播遷,中已散佚,故不復具。具者四集,都三百馀首。寡宣平之奏,無飾喜之辭,豈亂離之世,多變徵之音者非歟?雖然,山川之登覽,人事歲月之遷變代謝,接吾耳目,輒時易境狀,既往復不可控追,感物言志,撫序興懷,莫不為他日款夢之資,倘亦勞情所不默也?姑寫次之。癸卯春,彌龕居士李家煌于吼堂。
佛日樓詩·評語
襟抱之高,筆力之健,度越恒等,真異才也。曩館駿孫家,駿孫方為童子,別十二年,再見于申浦,其學問便已成就如此,安得不令人畏后生耶?辛酉冬日,馬其昶記。 仆頃得七古一首贈甥,極論古今能文者無不工詩,而但以詩名者或有不工于文之人。甥為詩老健若夙工者,且吐棄一切,不肯作一凡近語,此非于文用力之深,何以有此?又甥贈陳君五言,極見遠抱,置之海藏集中,幾無以辨,且有突過鄭老之處。誦之喜而不寐,為之不已,必可成家,方當上追古人,何論時賢?仆真欲縮手退避三舍矣。壬戌人日,龍慧。 賢受詩法于尊舅氏,取徑之正,自不待言。運詩文皆無真探求,而詩尤無解,實不足以言利病。姑以粗略觀之,惟覺氣象峍兀,未可攀也。癸亥正月,張文運記。 效昌黎而天骨開張,馳騁自恣,端推王逢原為具體而微。作者繼起,獨與之抗,曠世相感,殆匪偶然。至殊響別裁,復往往納艱崛于質澹,發(fā)芬馨于寤寐,參以皮陸,緯以姚賈,少年脫手,遽有此高詣蒼格,蟠而天飛,又惡能測其所至耶?丙寅冬月,散原老人陳三立養(yǎng)疴滬上讀訖題。 恢詭之思,出以古澹,千載逢原,何殊旦暮。丁卯三月十八日,孝胥讀畢謹注。 古體遠宗王廣陵,近抗鄭子尹,寧為可憎,毋為可狎,是真能喻獨坐者。七言近體,奧折精瑩,何無忌酷似其舅,龍慧堂衣缽有傳人矣。丁卯四月,周達拜讀謹題。 古體排奡處由天授,天授者宜益以句法之堅蒼;近體高遠處由人力,人力宜更求意理之平實。奇才世所罕見,愛敬之極,妄欲效滴涓于江海耳。丁卯秋八月,陳曾壽拜讀題。 余生平罕稱詩,而所交多詩人,詩人不以其不能而強聒焉,亦時效其所為而勿能似也。駿孫后起詩人之杰也。散原、海藏兩先生,及吷庵、仁先、鶴柴、梅泉諸公,所以崇獎期許之者甚至,乃復以能問于不能,吾將何辭以益吾駿孫哉?抑吾聞之,駿孫內行純備,覃研群籍,旁通梵典,與夫人并精鎗術。嘗校藝于西人所為會,輒互冠其曹,西人驚駭嘆服,至為文以張之,以告其國人,又何其多能也?駿孫年甫壯,所為詩已卓卓成就如此,又擅兼人之長事,猶不自滿假。吾雖無以益吾駿孫,駿孫之所自進以軼今抗古者,又烏可量邪?戊辰六月,湘潭袁思亮拜讀記。 海藏樓好以詩進退人,持論殊刻,不輕許可,獨于合肥李駿孫,英年駿發(fā),譽不絕口?!冻埠琛芬皇?,謂是近年詩壇絕無僅有之宏制。今幸有得,遍讀作者之詩?!冻埠琛芬嘀S誦再四,靜穆之氣,以詼詭之筆出之,滿紙皆天授獨到之處。昌黎逢原云云,似為皮相之談。癸酉秋,章士釗拜讀。
佛日樓詩·后序
此先兄彌龕遂居海外時,手自刪存其前后所作之詩。詩在而君往矣,嗟乎!吾忍觸慟而重讀之耶?惟其精忱之所鍥,意興之所寄,神思之所抒,心血之所鑄,自有其不?滅而長留于天地間者,儻在斯乎?則把君之詩,謦欬若重接,夢痕若重溫,風雨聯(lián)吟若重對,憑以契合心靈,擺落塵濁,且暫忘此荒茫何世馀生踽踽之獨傷也。既為檢校遺稿,同頌橘、攬秀兩知已斟取,其割舍之篇什,復惜加保留。囑兄子道培補錄于卷,付刊存之,凡三百五十八首。曩積舊稿,屢經(jīng)播遷,多已散佚,生平所作,固不僅止此耳。君澹泊耿默,掩抑若無所能,虛以應物,嚴于律躬,處事井井,縝細弗茍,猶傳先公之遺風。而藹然克己,厥德肖妣,蓋篤賦性天,其秉有自,既淵承家學,蟠蓄根器,而遭時不造,與世相遺。歷家國滄桑,天荒地變,流亡顛沛,疾疢折磨,溯中歲迄老,洵已憂患艱辛備嘗之矣。當其少壯,處貴介華膴之境,則早耽佛乘,凈密兼持,長齋積卌馀年如一日。于人間逐逐利名嗜欲之好,罔所歆涉,夙懷超世之愿,習在家禪慧因,倘自多生宿具者歟?故雖履蹇夷然,素襟不涅,持以排幽憂、通妙悟、存孤尚者,唯詩自娛而已。嘗相與論詩蹊徑,君自言弱歲學詩,初入從山谷,承先舅氏劉龍慧先生誨,以「寧拙毋巧,寧澀毋滑」由黃入杜,庶免浮廓之習。循序以進,領益至深,涵泳于少陵、昌黎、玉溪、半山諸家,清代則最喜鄭巢經(jīng)及陳散原翁詩,運思差可深入,而日流于晦澀。四十以后,自憎其槎枒,力求顯出,趨響平易,造乎自然,乃嫥涉東坡,且篤好范伯子之詩,積又廿載,殊戡精進。每滋愧荷諸師友老宿獎掖踰實,今垂垂老矣,猶蹩者不忘履,結習未蠲,聊自哦遺云。噫!吾兄弟雖并耽詩,而豈圖以詩鳴哉!惟同氣知音之契,骨肉文字之歡,則有逾世間尋常友于之樂。歷劫原鸰,晚獲飄聚海表,同聽樓鐘于肩偕,講學之馀,時相聯(lián)吟倡和,互證詩禪。此樂往矣,不復再得,而荷擔襟期,痛失提挈,日暮道遠,獨行彌覺心孤。追憶生平,綴紀梗概,俾后世相知,誦其詩而如覿其人焉。癸卯六月朔,弟煒栩庵謹跋于九龍半島。(錄入:顧青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