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下 苕溪漁隱曰：〔零陵郡澹山巖，秦周貞實之舊居。余往歲嘗游之，因見李西臺 、黃太史詩刻，愛其詞翰雙美，因拓墨本以歸，真佳玩也。西臺詩石刻漫滅，九字 不可辨，因闕之，詩云：『常思羽衣人，宅此巖崖傍?！瘛裢ù蟮溃P(guān)掩中黃。 古樸宮殿●，偃亞松桂香。洞戶漏夕月，木罅生●陽。迭齒上層巔，露井連曲房。 斷壁橫廣幕，矗石排吟●。蟄痕燕穴空，乳溜虬鱗張。清泉弄春●，靈草經(jīng)冬芳。 自笑老倒容，誰●刀圭霜。金版佩上籍，玉音歌洞章?！瘛褚股?，絳節(jié)朝飛揚。 咫尺仙路高，喧囂機世忙。浮埃走車馬，奔迸多事場。真地擁煙霞，根本無為鄉(xiāng)。 不到久嘆息，一來徒悲傷。但聽鏗華鐘，所得心耳涼?！惶吩姸祝湟辉疲骸?去城二十五里近，天與隔斷俗子塵。春蛙秋蠅不到耳，夏涼冬暖總宜人。巖中清磬 僧定起，洞口綠樹仙家春。惜哉此山世未顯，不得雄文镵翠玟?！黄涠疲骸哄Ｉ?澹姓人安在，征君避秦亦未歸。石門竹徑幾時有，瑤臺瓊室至今疑。洞中明潔坐十 客，亦可呼樂醉舞衣。閬州城南果何似，永州澹巖天下稀。』〕
六一居士云：〔余嘗與蔡君謨論書，以為書之盛，莫盛于唐，書之廢，莫甚于 今。余之所錄，如于●、高駢，下至楷書手陳游環(huán)等皆有之。蓋唐之武夫悍將，暨 楷書手輩，字皆可愛。今文儒之盛，其書屈指可數(shù)者無三四人，非皆不能，忽不為 耳?！?/p>
苕溪漁隱曰：〔本朝能書者，有李西臺、宋宣獻。東坡謂：『李俗而宋寒，殆 是浪得名?！挥种^：『建中書雖可愛，終可鄙；雖可鄙，終不可棄?！挥嘤谖髋_書 不多見，獨見其永州澹山巖詩，清勁簡遠，不減晉唐間人書，則東坡之論有不然者 矣。惟六一居士云：『五代之際有楊少師，建隆已后稱李西臺，二人筆法不同，而 書名為一時之絕?！簧焦仍疲骸豪钗髋_出群拔萃，肥不剩肉，如世間美女，豐肌而 神氣清秀者?！粍t二公之論得之矣。山谷《因李君貺借示其祖西臺草圣并書賦詩》 云：『當時高蹈翰墨場，江南李氏洛下楊，二人歿后數(shù)來者，西臺惟有尚書郎。篆 科草圣凡幾家，奄有漢魏跨兩唐。紙摹石鏤多彷佛，曾未得似君家藏。側(cè)理數(shù)幅冰 不及，字體欹傾墨猶濕。明窗棐幾開卷看，坐客失床皆起立。新春一聲雷未聞，何 得龍蛇已驚蟄。仲將伯英無后塵，邇來此公下筆親，使之早出見李衛(wèi)，不獨右軍能 逼人?！簧焦却嗽娫S可如此，真不虛美矣。余素未曾見宣獻書，不知其果如何，但 山谷云：『近世士大夫書，當有古人法度，惟宋宣獻公耳。能用徐季海書意，莫年 擺落右軍父子規(guī)模，自成一家，當無遺恨矣。又其書清瘦而不弱，亦古人所難?！?則坡谷之論，異同如此。余欲折衷之，以未見其書，故不敢爾。東坡云：『歐陽文 忠公論蔡君謨書，獨步當世，此為至言。君謨行書第一，小楷第二，草書第三，就 其所長而求其所短，大字為少疏也。天資既高，又輔以篤舉，其獨步當世，宜哉。 近世論君謨書者，頗有異論，故特為明之?！簧焦仍疲骸翰谈手冃袝唲灒跣沱?可愛，至于作草，自云得蘇才翁屋漏法，令人不解?！挥衷疲骸喉暷暧^廟堂碑摹本 ，竊怪虞永興名浮于實，及見舊刻，方知永興得智永筆法為多；又知蔡君謨真行簡 劄，能入永興之室也。邇來士大夫，惟荊公書有古人氣質(zhì)，而不端正，然筆間甚逸 。士大夫?qū)W荊公書，但為橫風疾雨之勢，至于不著繩尺，而有魏晉間風氣，不復彷 佛。嘗觀王蒙書，想見其人秀整，所謂毫發(fā)無遺恨者。荊公嘗自言學蒙書?！粬|坡 《賦孫莘老墨妙亭詩》云：『徐家父子亦秀絕，字外出力中藏棱?！簧焦仍疲骸簳?家論徐會稽筆法：怒猊抉石，渴驥奔泉。以余觀之，誠不虛語。如季海少令韻勝， 則與稚恭并驅(qū)爭先可也。季海長處，正是用筆勁正而心圓。若論工不論韻，則王著 優(yōu)于季海，季海不下子敬；若論韻勝，則右軍大令之門，誰不服膺。往時觀怒猊抉 石、渴驥奔泉之論，茫然不知是何等語，老年乃于季海書中見之，如觀人眉目也。 三折肱知為良醫(yī)，誠然哉。季海暮年乃更擺落王氏規(guī)摹，自成一家，所謂盧蒲嫳其 發(fā)甚短而心甚長，惜乎，當時君子，莫能以短兵伐此老賊也。前朝翰林侍書王著， 筆法圓勁，今所藏《樂毅徐緩》、周興嗣《千字文》，皆著書墨跡，此其長處，不 減季海，所乏者韻爾。沈傳師《道林岳麓寺詩》，字勢豪逸，真復奇倔，所恨工巧 太深耳。少令巧拙相半，使子敬復生，不過如此。』東坡蓋學徐浩書，山谷蓋學沈 傳師書，皆青過于藍者，然二公深諱之。故東坡云：『見歐陽叔弼云：余書大似李 北海。余亦自覺其如此，世或謂似徐浩，非也?！簧焦仍疲骸河璞葋順O愛顏魯公書 ，時時輒有其氣骨，而人以為殊未得其彷佛。寫我心耳，豈可謂眾目哉？』二公當 時自言如此，自今觀之，人固不信也。山谷《跋東坡書》云：『如華岳三峰，卓然 參昴，雖造化之爐錘，不自知其妙也。中年書圓勁而有韻，大似徐會稽；晚年沉著 痛快，乃似李北海。此公天資解書，比之詩人，是李太白之流。士大夫?qū)W子瞻書， 但臥筆取妍，至于老大精神，可與顏楊方駕，則未之有也?！簧焦茸栽疲骸河鄷?媚而乏老氣，自不足學，學者輒萎弱不能立筆。雖然，筆墨各系其人工拙，要須其 韻勝耳。病在此處，筆墨雖工，終不近也。』〕
六一居士云：〔石曼卿工于書，筆劃遒勁，體兼顏柳?！硸|坡言：〔蘇子美兄 弟書俱秀俊。〕山谷言：〔蘇才翁兄弟，皆喜作大字，筆力豪壯?！炒巳艘嘟?能書者，恨未盡見之；獨見子美所書《岳陽樓碑》，雖清瘦勁健，然乏風韻，余不 甚喜之。東坡云：〔近日米芾行書，王鞏小草，亦頗有高韻；雖不逮古人，亦必傳 于世也?！成焦仍疲骸灿鄧L評米元章書，如快劍斫陣，強弩射千里，所當穿徹；書 家筆力，亦窮于此。然似仲由未見孔子時風氣耳。秘閣續(xù)帖，劉無言箋題，便不類 今人書，使之春秋高，江東又出一羊欣、薄紹之矣。〕余居苕溪，閱無言書多矣， 晚年雖用筆圓熟，然乏秀氣，殊不逮山谷之題評也。余今第取歐陽、蘇、黃之論， 具著于篇。若古今諸家書評，世多有之，不復載之云。
苕溪漁隱曰：〔涪翁晚年，再遷宜州，道出祁陽，草書靖節(jié)詩四首，『清晨聞 叩門，倒裳往自開』者，其一也；『棲棲失群鳥，日暮猶獨飛』者，其二也；『昔 欲居南村，非為卜其宅』者，其三也；『春秋多佳日，登高賦新詩』者，其四也； 并镵石于嘉會亭。余昔經(jīng)由，摹得墨本，愛其筆法之妙，自成一家。涪翁嘗言：『 元祐中，與子瞻、穆父飯寶梵僧舍，因作草數(shù)紙，子瞻賞之不已，穆父無一言，問 其所以，但云：恐公未見藏真真跡。庭堅心竊不平。紹圣貶黔中，得藏真《自序》 于石揚休家，諦觀數(shù)日，恍然自得，落筆便覺超異，回視前日所作，可笑也。然后 知穆父之言不誣，且恨其不及見矣?！唤衿铌柌菔?，正是涪翁黔州以后作，誠佳絕 也。東坡嘗跋之云：『曇秀來海上，見東坡，出黔安居士草書一軸，問此書如何， 東坡云：張融有言，不恨臣無二王法，恨二王無臣法。吾于黔安亦云然。他日，黔 安見之，當捧腹軒渠也?！徊卣嬗钟小肚ё治摹氛孥E，舊蓄于江南李氏，紙尾有后 主錯金書，題云：『懷素僧草圣?！淮魇鍌愒娫疲骸涸幮喂譅罘弦恕唬\哉是言 。其后，此真跡又轉(zhuǎn)蓄于董令升家。紹興間，歸天上矣。桂林有此石刻，余嘗得摹 本，因取古人書評疏于后。見東坡于此書，且褒且貶，深竊怪之。其言曰：『僧藏 真書七紙，開封王君鞏所藏。君侍親平?jīng)?，始得共一二，而兩紙在張鄧公家，其?馮公當世又獲其三，雖所從得者異，不可考，然筆勢奕奕，七紙意相屬也。君，鄧 公外孫，而與當世相善，乃得而合之。余嘗愛梁武帝評書，善取物象；而此公尤能 自譽，觀者不以為過，信乎其書之工也。然其為人倜儻，本不求工，而能工如此， 如沒人之操舟，無意于濟否，是以覆卻萬變，而舉止自若，其近于道者邪。張長史 草書，頹然天放，略有點畫處，而意態(tài)自足，號稱神逸?！淮似浒?。又其詩云 ：『顛張醉素兩禿翁，追逐世好稱書工，何曾夢見王與鐘，妄自粉飾欺盲聾，有如 市娼抹青紅，妖歌嫚舞眩兒童?！淮似滟H之也。至于涪翁則云：『張長史書《郎官 廳壁記》，楷法妙天下，故草圣度越諸家，無轍跡可尋。懷素見顏尚書，道張長史 書意，故獨入筆墨三昧。懷素草工瘦，而長史草工肥。瘦硬易作，肥勁難工，此兩 人者，一代草書之冠冕也?！辉斘镀溲?，真確論矣。然二人草圣之工，在當時已自 李杜有歌詩推許之，不特后世也。謫仙《贈懷素草書歌》云：『少年上人號懷素， 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八月九月天氣涼，酒徒辭客 滿高堂，箋麻素絹排數(shù)箱，宣州石硯墨色光。吾師醉后倚繩床，須臾掃盡數(shù)千張， 飄風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起來向壁不停手，一行數(shù)字大如斗，恍惚如聞 神鬼驚，時時只見龍蛇走。左盤右蹙如驚電，狀同楚漢相攻戰(zhàn)，湖南七郡凡幾家， 家家屏障書題遍。王逸少，張伯英，古來幾許浪得名？張顛老死不足數(shù)，我?guī)煷怂?不師古。古來萬事貴天生，何必要公孫大娘《渾脫》舞?！簧倭辍兑虻钪袟畋O(jiān)見示 張長史草書圖賦詩》云：『斯人已云亡，草圣秘難得。及茲煩見示，滿目一凄惻， 悲風生微綃，萬里起古色。鏘鏘鳴玉動，落落群松直。連山蟠其間，溟漲與筆力。 有練實先書，臨池真盡墨。俊拔為之主，暮年思轉(zhuǎn)極。未知張王后，誰并百代則？ 嗚呼東吳精，逸氣感清識。楊公拂篋笥，舒卷忘寢食。念昔揮毫端，不得觀酒德。 』〕
苕溪漁隱曰：〔山谷詩：『雪里過門多惡客?！蛔宰⒃疲骸翰伙嬚邽閻嚎?，出 《元次山集》?！挥嘁浴对窊鞂て湓娫疲骸簩⒋翁幦ィ涂托』啬?，有詩逢 惡客，還家亦少酣?！蛔⒃疲骸悍蔷仆郊礊閻嚎汀！簧焦扔忠唤^云：『破卯扶頭把 一杯，燈前風味喚仍回，高陽社里如相訪，不用閑攜惡客來?！弧?/p>
《復齋漫錄》云：〔唐吳子華詩云：『暖漾魚遺子，晴游鹿引麛。』乃悟山谷 詩『河天月暈魚分子，槲葉風微鹿養(yǎng)麛』所自?！耻嫦獫O隱曰：〔山谷此詩，乃是 『河天月暈魚分子，槲葉風微鹿養(yǎng)茸』，非『麛』字韻，《復齋》誤矣?！?/p>
苕溪漁隱曰：〔后山謂魯直作詩，過于出奇。誠哉是言也，如《和文潛贈無咎 詩》：『本心如日月，利欲食之既?！弧锻跏ネ慷じ琛罚骸航^去藪澤之羅兮，官 于落羽?！缓橛窀冈疲骸呼斨毖粤_者得落羽以輸官?！环泊酥?，出奇之過也?！?/p>
《藝苑雌黃》云：〔《宿觀音院詩》云：『相戒莫浪出，月黑虎夔藩?！挥璨?解此語，夔字不知作何訓。嘗讀老杜《課伐木詩序》云：『維條伊枚，委積庭內(nèi)， 我有藩籬，是闕是補，則旅次于小安。山有虎知禁。夔人屋壁，列樹白菊，鏝焉墻 ，實以竹，示式遏，為虎近。』此序所謂夔人，正謂夔府之人耳，不知山谷用此意 否?！?/p>
《復齋漫錄》云：〔《薄薄酒》云：『吾聞食人之肉，可隨以鞭撲之戳；乘人 之車，可加以鈇鉞之誅。』按老萊子妻云：『妾聞之可食以酒肉者，可隨以鞭捶； 可授以官祿者，可隨以斧鉞。今先生食人之酒肉，受人之官祿，此皆人之所制也。 』〕
山谷云：〔今俗書庵字，既于篆文無有，又庵非屋，不當從廣，《三國志?焦 光傳》云：『居蝸牛廬中?！灰饨疋忠病：鬂h皇甫規(guī)為中郎，持節(jié)監(jiān)關(guān)中兵，會軍 大疫，死者十三四，親入庵廬巡視，三軍感悅。即用此庵字，為有依據(jù)?！耻嫦獫O 隱曰：〔《廣韻》云：『庵，小草舍也?！弧衡郑謾肮?，又庵羅果也?！弧都?》云：『庵，圜屋曰庵，或從草。』『庵，庵櫚，草名，或作●。』魯直以庵非屋 ，不當從廣，然與《廣》、《集》二韻全不合，殆亦難用；殊不知《漢史》從省文 ，借用為庵字耳?！?/p>
《藝苑雌黃》云：〔《荊楚歲時記》：『春節(jié)懸長繩于高木，士女袨服，坐立 其上推引之，名鞦韆，楚俗謂之施鉤，《涅盤經(jīng)》謂之罥索?！弧豆沤袼囆g(shù)圖》曰 ：『鞦韆，北方山戎之戲，以習輕趫者?；蛟讫R威公北伐山戎，此戲始傳中國。然 考之字書，則曰：鞦韆，繩戲也。今其字從革，實未嘗用革。』按王延壽作《千秋 賦》，正言此戲，則古人謂之千秋，或謂出自漢宮祝壽詞也，后人妄易其字為鞦韆 ，而語復顛倒耳。山谷詩：『未到清明先禁火，還依桑下系千秋?！挥衷疲骸捍┗?蹴踏千秋案，挑菜嬉游二月晴?！唤杂们镒?，蓋得其實也?！?/p>
苕溪漁隱曰：〔杜牧之詩云：『蔫紅半落平池晚，曲渚飄成錦一張。』又云： 『平生五色線，愿補袞衣裳?！霍斨苯杂闷湔Z，詩云：『菰葉蘋花飛白鳥，一張紅 錦夕陽斜?！挥衷疲骸汗行刂形迳€，平生補袞用功深?！弧?/p>
《藝苑雌黃》云：〔李濟翁《資暇集》云：『假借書籍云，借一癡，借二癡， 索三癡，還四癡?！挥帧队窀聲罚骸憾旁獎P遺其子書曰：書勿借人，古諺借書 一嗤，還書二嗤。后人更生其辭，至于三四，因訛為癡焉。』《緗素雜記》載此二 事，云：『癡之與嗤，其義略同。或曰傭書者之誤?！挥柚^此二字皆非，按《廣韻 》云：『瓻，丑饑切，酒器，大者一石，小者五斗，古之借書盛酒瓶?！粍t借書一 瓻，當用此字?；蛴钟螟|字者，鴟夷亦盛酒器也，所謂鴟夷滑稽，腹大如壺，盡日 盛酒，人復借沽，蓋此物也。山谷詩云：『愿公借我藏書目，時送一鴟開鎖魚，莫 惜借行千里遠，他日還君又一鴟?！蝗粍t借書一鴟，用鴟字為勝。〕
苕溪漁隱曰；〔余讀《豫章先生傳贊》云：『山谷自黔州以后，句法尤高，筆 勢放縱，實天下之奇作。自宋興以來，一人而已矣?！淮苏Z蓋本呂居仁《江西宗派 圖敘》而言，《敘》云：國朝歌詩之作成傳者，多依效舊文，未盡所趣，惟豫章始 大出而力振之，抑揚反復，盡兼眾體，以此也?！?/p>
《復齋漫錄》云：〔荊公《詠淮陰侯詩》：『將軍北面師降虜，此事人間久寂 寥?！簧焦纫嘣疲骸汗Τ汕Ы鹉冀堤敚瑬|面置坐師廣武；雖云晚計太疏略，此事亦 足垂千古。』二詩意同。荊公《送望之出守臨江》云：『黃雀有頭顱，長行萬里馀 ?！簧焦取饵S雀詩》：『牛大垂天且剖烹，細微黃雀莫貪生，頭顱須復行萬里，猶 和鹽梅傳說羹。』二詩使袁譚事亦同。許彥周《詩話》云：『淮陰勝而不驕，乃能 師李左車，最奇特事。荊公詩：將軍北面師降虜，此事人間久寂寥。李廣誅霸陵尉 ，薄于德矣。東坡詩：今年定起故將軍，未肯先誅霸陵尉。用事當如此向背?！?/p>
苕溪漁隱曰：〔魯直《過平輿懷李子先詩》：『世上豈無千里馬，人中難得九 方皋?！弧额}徐孺子祠堂詩》：『白屋可能無孺子，黃堂不是欠陳蕃。』二詩命意 絕相似，蓋嘆知音者難得耳?！?/p>
《復齋漫錄》云：〔豫章嘗自贊其真云：『似僧有發(fā)，似俗無塵，作夢中夢， 見身外身?！簧w亦取詩僧淡白《寫真詩》耳。淡白云：『已覺夢中夢，還同身外身 ，堪笑予兼爾，俱為未了人?！弧耻嫦獫O隱曰：〔山谷以今時人形入詩句，蓋取法 于少陵，少陵詩云：『不見高人王右丞，藍田丘壑蔓寒藤?！挥衷疲骸簭蛻浵尻柮?浩然，清詩句句盡堪傳』之類是也。故山谷云：『司馬丞相驟登庸，詔用元老超群 公?！挥衷疲骸洪]門覓句陳無己，對客揮毫秦少游』之類是也。近世風俗諛甚，悉 以丈相呼，更不復知其字，疇敢形入詩句，必相顧而失色也。《禮記》云：『年長 以倍，則父事之；十年以長，則兄事之；五年以長，則肩隨之?！唤癫粏柶溟L幼， 悉以丈呼之，是不曾讀《禮記》，寧不羞乎?！?/p>
《復齋漫錄》云：〔潘子真《詩話》云：『霜威能折綿之句，余問山谷所從出 。山谷曰：勁氣方凝酒，清威正折綿，庾肩吾詩也。余讀晉阮籍《大人先生歌》， 略曰：陽和微弱陰氣竭，海凍不流綿絮折，呼吸不通寒冽冽。乃知折綿之事始于阮 籍，庾肩吾用此耳，豈山谷偶忘之邪？』〕
《復齋漫錄》云：〔東坡《和山谷嘲小德》，末句云：『但使伯仁長，還與絡(luò) 秀家。』蓋伯仁乃絡(luò)秀子耳。洪駒父哭謝無逸詩：『但使添丁長，終與謝客家?！?此學東坡，語尤無功。添丁，盧仝子，氣骨不相屬也。絡(luò)秀，本伯仁父浚之妾，小 德亦庶出，故坡用事，其切如此。山谷詩：『解著《潛夫論》，不妨無外家。』更 覺其工?！场锻踯迋鳌吩疲骸舶捕ㄋ妆墒?，而苻無外家，為鄉(xiāng)人所賤；隱居著書 ，以譏當世得失，又欲彰顯其名，故號《潛夫論》。〕
晉周顗字伯仁，母絡(luò)秀，少時在室。顗父浚為安東將軍，嘗出獵，遇雨止絡(luò)秀 家，會其父兄不在，絡(luò)秀聞浚至，與一婢具數(shù)十人饌，甚精辦，而不聞人聲?？Ｒ?求為妾。其父兄不許，秀曰：〔門戶殄瘁，何惜一女；若連姻貴族，將來庶寺有益 矣。〕父兄許之。后生顗及嵩、謨，并列顯位。絡(luò)秀謂顗曰：〔我屈節(jié)為汝家妾， 門戶計耳；汝不與我家為親，吾亦何惜馀年?！愁壍葟拿?，由是李氏遂得為方雅之 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