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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
帝旁有小鬼，其名曰羸羌。
瘦削銳如針，形體細而長。
元宵乘暗黑，被發(fā)褰衣裳。
飄然自天下，志氣何揚揚。
風云為駕馭，日月喜無光。
周行遍人寰，無處不方洋。
尚排九重門，何有數仞墻。
乘陵富豪宅，踐踏貧賤鄉(xiāng)。
潛伺主人睡，竊屨施禍殃。
家家盡疑懼，閉戶深自藏。
兒童不敢出，婦女相驚惶。
頗專造化權，能執(zhí)生死綱。
流傳自古昔，此語誠荒唐。
人生有定分，大命懸穹蒼。
幺么一妖魅，雖毒焉能傷。
又況上帝明，照臨下土方。
百神守其位，星辰耀精芒。
豈容此怪鬼，妄使氣勢張。
但念天道遠，難以寸心量。
邪固害于正，理或反其常。
茫茫廣莫中，得無妖氣昌。
沈思百感生，恐亦非孟浪。
安得倚天劍，決云刳其腸。
落帆逗海岸，遼山秋日夕。
山前列故墟，指點何歷歷。
林園馀樹木，果熟堪可摘。
頹墻宛舊址，砌礎存遺石。
田疇盡蕪沒，滿目迷蒿荻。
豈復有衢路，無由辨井陌。
云是金州地，昔歲盛村落。
一自深河役，戎虜大充斥。
居民各星散，強半罹鋒鏑。
生者剃其頭，劫勒隸胡籍。
從茲左海濱，百里斷人跡。
川原莽空闊，有似黃沙磧。
看來激中腸，撫劍雙淚滴。
斯民盡同胞，愛養(yǎng)皆帝力。
耕鑿樂太平，紀年過三百。
那知到今日，陷為氈裘域。
圣朝方全盛，天威總四極。
巖廊坐伊呂，閫臬馳衛(wèi)霍。
胡為此一方，尚被聲教隔。
臨風嘿自傷，長嘯暮天碧。
翩翩驄馬客，詩思如水涌。
云間雞犬響，謫仙來西隴。
長江注不渴，大河流無壅。
直欲翻恒碣，還思卷嶓冢。
光焰鬼神驚，氣勢兒童恐。
有如晉楚戰(zhàn)，顛頡三曲踴。
又如鴻門宴，樊噲龍楯擁。
波斯列寶肆，炫熀堆珠珙。
鄧林積眾材，幽藹楩楠聳。
如將百朋錫，不啻千金重。
騷壇怯老將，堅守筑長甬。
毛錐未脫穎，墨卿方磨踵。
雖欲出一言，自慚無以奉。
三緘戒金口，袖手還如拲。
長風刮地起，無計張毛氄。
驚波振溟渤，舴艋徒懷悚。
一唱發(fā)三嘆，?豁疏煩冗。
俊才得之子，決非淪阘?。
敢同酈生揖，欲效子路拱。
他年見摩壘，更愿賈馀勇。
從西萬里風，大壑洪波涌。
連山左右起，合沓堆丘隴。
靡然走若平，崒兀還相壅。
千官列雁行，諸宰隨大冢。
百陣布魚麗，元帥號令恐。
蹲蹲壯士舞，躍躍侲童踴。
吳江馀怒氣，白馬潮頭擁。
涂山會諸候，筐篚羅圭珙。
詩人灞橋雪，驢瘦肩高聳。
謫客洞庭浪，舟輕罪還重。
高如食露盤，長若輸倉甬。
齊張李陵弮，不旋吳起踵。
百翎貫甘寧，雙劍揮丁奉。
進退或如揖，拘攣或如拲。
時當戒司寒，鳥獸將毛氄。
風威凜若此，怵惕驚還悚。
因茲陰風盛，幽怪多長冗。
有似昏亂世，尊顯皆阘?。
深思往古事，手向蒼天拱。
從來宦海中，急流退難勇。
建元崇禎九，乘槎朝玉京。
除夕在燕邸，病臥聞虜兵。
滿眼憂國淚，東歸心骨驚。
平黃賊已退，道路才通行。
定傾乏良籌，慘矣城下盟。
執(zhí)銳豈無人，胡為星散營。
破國尚不戒，役役疲遺氓。
危亡迫朝夕，誰復能力爭。
成算在天朝，字小凝皇情。
收淚望北極，欲哭還吞聲。
開陳實有心，所畏禍羅嬰。
閉戶獨長嘆，皇天照我誠。
可笑又可笑，笑我老轉拙。
羈游千里外，南望頗愁絕。
消中腸內熱，袒裼腳不襪。
驅馳誤半生，悔釋寬博褐。
知幾思曩哲，不覺驚心骨。
含羞度時日，局促愧茍活。
舉世滔滔是，嗟哉我遑恤。
可笑又可笑，笑我病生忽。
殊方異風土，啖飲誠難節(jié)。
憂深睡不著，心動身何逸。
生憎短后衣，厭聽侏離說。
相對獨醫(yī)官，所須唯藥物。
欲救目前苦，敢論肘后訣。
觸事生悲憤，那能暫時悅。
可笑又可笑，笑我甘受聒。
昔在山中時，衡門閉蓬蓽。
塞馬任禍福，隍鹿付得失。
北籬種松菊，東園種桃栗。
溪流汲清冽，谷風聽蕭瑟。
采藥去穿云，釣魚歸帶月。
樵翁與田父，歲久深相結。
秋霜穫恐遲，春雨耕不輟。
客來披衣笑，山盤何所設。
瓦盆酒漉巾，魚果兼芽蕨。
清談展契闊，浩歌高興發(fā)。
窗外碧嶂滿，堂中灑蘭雪。
胡為戀明時，欻起辭蝸室。
本無濟代具，徒然愛君切。
遭離板蕩際，夙志已多屈。
邈矣唐虞遠，無由見吁咈。
投身豺虎叢，如陷泥塵汨。
叩寂瀉煩襟，曙燈明復滅。
按：公曾叔祖諱德器。作可笑吟一篇。公曾祖頤真先生與季參奉公和之。俱在清風世稿。海州人士傳誦之。栗谷李先生追和其韻。癸未。公在沈館。敬次為是篇。
舟行畏惡風，陸行愁苦雨。
人間行路難，不獨山川阻。
我來客殊方，一年已過半。
秋風理行裝，歸意欲生翰。
首路細流河，喜見遼塔白。
停云暗平陸，壅滯經信宿。
既憂泥滑滑，復恐諸川漲。
何由掃氛翳，快我心所向。
我到鴨江渚，一旬仍淹留。
雖云旅寓遠，尚喜行暫休。
人生百年內，所得非所求。
惟安在家貧，豈愿千里游。
偶然落塵網，佳期負滄洲。
驅馳絕域外，役役春復秋。
不獨勞我生，素性多矯揉。
況茲樽俎間，相對非良儔。
茫茫海南北，杳杳風馬牛。
天運已如此，念之空涕流。
悲哉古圣賢，各為當時傷。
孔父念宗周，孟子游齊梁。
世道日就下，而況吾東方。
先生值季葉，鵠嶺青木黃。
思唯自靖去，北風何其涼。
邈矣五老峰，東浦溫之陽。
圖書一室中，八畫追羲皇。
圃冶有兩隱，志同異行藏。
江南多好山，一篇接混茫。
高歌激宇宙，自然聲出商。
誰謂草屋小，自樂吾居廣。
出門天地闊，何遠不可往。
收心嫌外馳，嘯詠長偃仰。
庭前芳草積，窗外山月朗。
惟知我生直，羞彼幸免罔。
昭昭夫子訓，宛承視諸掌。
素志游方外，胡為塵網中。
愀然念初服，自顧愧無終。
世路日榛蕪，此心誰與同。
棄置勿復道，默默如丞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