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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fēng)
古來學(xué)仙者，漢武殊可憐。
后宮降王母，東狩封泰山。
青鳥去不返，巨石乃能言。
空留蟠桃核，誰能待千年。
白日出扶桑，流光丹若木。
東西幾萬里，倒影射蒙谷。
嘗聞瀛海上，半夜見日浴。
如何北荒外，乃有龍銜燭。
人生天地間，每向憂患老。
自非秉明哲，盛名安足保。
憶君堂前柏，我兒發(fā)未燥。
蹉跎兩鬢衰，立身恨不早。
而中恐無聞，柏今已合抱。
草木本無情，此意向誰道。
（中州自序曰："余往年嘗一和陶靖節(jié)詩，俯仰垂四十年，浮云世事，何所蔑有。及來河朔，觸事感懷，間用其韻，積日既久，辭無詮次，因袖而目之曰《后和陶詩》。然余前所和者，多因其事而寓己意；今所和者，第用其韻不復(fù)用其事云。"中州《前和陶詩》，蘇平仲書其后。《后詩》則洪武二十五年壬申，與獨(dú)庵少師同客于燕，少師用蠅頭小楷繼寫成卷，而題其后云："中州先生才力老成，問學(xué)淹貫，二十年來奔走南北，雖涉歷世故，樂天知命，有合于靖節(jié)之志趣。其和詩如繭抽泉決，略不見其艱窘，矧有牽強(qiáng)者耶？"己丑歲之涂月，子晉得少師手書卷錄以示余，余錄其什之二云。）
我昔少年日，無事幸休居。
佩弦戒性緩，每師董安于。
迨茲桑榆景，始悟失東隅。
屢將孱弱軀，觸冒風(fēng)波途。
嚴(yán)冬朔風(fēng)急，夜絕高郵湖。
豈不幸利涉，為計良已疏。
古人戒垂堂，況我疾病余。
前途諒多險，欲悔將焉如。
仲冬度長淮，滉蕩迷所知。
同行得佳侶，乃諧夙所期。
憶昨辭京國，與子適同時。
參差各首路，不謂會在茲。
舉觴更相屬，滿飲不須辭。
人生如浮萍，聚散安足疑。
生世無百年，孰究天地終。
寧知洛邑地，乃處陸渾戎。
古來遺世士，守雌知其雄。
我生七九年，始識廣莫風(fēng)。
朔土恒早寒，況乃歲律窮。
發(fā)春諒不遠(yuǎn)，行見星鳥中。
月落窗牖白，日出東南隅。
披衣茅檐下，稍覺四體舒。
故山邈千里，永念先人廬。
晨夕庇風(fēng)雨，少小之所居。
別去逾十年，豈但園田蕪。
齒發(fā)日衰暮，天意諒何如。
西京全盛時，金城高且完。
十二羅通衢，四方萃衣冠。
金張貴公子，錦衣照朱顏。
甲第連云霄，車馬塞城關(guān)。
雞鳴趨青瑣，日晏下朝端。
瓊樓啟華宴，瑤瑟發(fā)清彈。
吳娃引趙女，妙舞翔鳳鸞。
亦知衡門下，士不免饑寒。
美玉韞荊璞，三獻(xiàn)泣卞和。
寧戚扣牛角，中夜猶商哥。
古來不遇士，蹭蹬良亦多。
百年水上漚，萬事風(fēng)中花。
且復(fù)對尊酒，不飲當(dāng)如何。
下士困形役，至人得天游。
尸居一室間，心已歷九州。
所以驅(qū)牛翁，不肯飲下流。
翩翩九苞鳳，飲啄昆侖丘。
一飛下虞廷，再鳴止岐周。
瑞物不世出，安用羅網(wǎng)求。
朔土秋氣高，日夕來涼幰。
鴻雁已南鄉(xiāng)，游子寒無衣。
履霜戒堅(jiān)冰，幾者動之微。
所以漆室女，浩嘆憂園葵。
燁燁階下蘭，一夕遽變衰。
愁來誰與語，有酒聊自揮。
故鄉(xiāng)豈不懷，我行尚遲遲。
百年同適客，何事主嘆悲。
勞生無百年，知止乃逸豫。
尺鴳聊自足，云鵬謾高翥。
所以邴曼容，位高即免去。
富貴豈不懷，能不為身慮。
君看嗜利徒，末路竟何如。
驅(qū)車下峻坂，中路安得住。
康莊茍弗慎，寧非覆車處。
保生良有道，至要在戒懼。
生世豈不長，少年忽已老。
況復(fù)涉憂患，余生僅能保。
客鄉(xiāng)風(fēng)土殊，水火異濕燥。
百事每隨人，五更起常早。
寧能逐聲利，冰炭置懷抱。
有酒陶一觴，身外無復(fù)道。
生世無百年，我愿常歡喜。
尊中有美酒，胸次無塵事。
寵辱了不知，動靜得如意。
妻孥常在眼，親故數(shù)相值。
暢飲送余年，一任歲月駛。
身后稱善人，財產(chǎn)不須置。
白日下平陸，北風(fēng)號枯桑。
塵沙動地起，瞇目揚(yáng)秕糠。
我行在中野，況乃久休糧。
解裝憩逆旅，笛聲感山陽。
舊游盡陳跡，撫事增永傷。
故山不可見，憂來忽無方。
世事詎有涯，且復(fù)陶一觴。
十月渡黃河，北風(fēng)凄已涼。
河水深且駛，溯洄上呂梁。
仰視南雁飛，緬焉懷故鄉(xiāng)。
吳葛已十暑，楚砧亦三霜。
寧知衰莫年，轉(zhuǎn)覺歸路長。
昔我去鄉(xiāng)里，所至輒躊躇。
躊躇何所嘆，華屋無人居。
父老向我言，往往卿相廬。
存者日頹弊，余已成丘墟。
亦有良田疇，歲久不菑畬。
先人始創(chuàng)業(yè)，艱難亦勤劬。
不謂數(shù)世后，子孫亦已無。
我謂老父言，其人非二疏。
賣金趣供具，此外奚所須。
我躬諒不閱，身后欲何處。
少小樂閑曠，被褐守空山。
白頭賦遠(yuǎn)游，倏已二十年。
簞瓢陋巷居，安得如顏淵。
昨宵偶不寐，憶我南山田。
平生伏臘資，今棄草莽間。
豈無升斗祿，差以慰目前。
妻孥在遠(yuǎn)道，棄置同云煙。
獨(dú)念故山下，草屋行將顛。
亦知身后名，未若生前閑。
且復(fù)對尊酒，一醉已陶然。
我家南山下，茅屋枕溪曲。
白頭每思?xì)w，此愿何時足。
敗壁懸素琴，荒庭暗棋局。
天道恒好還，世事如轉(zhuǎn)燭。
寧知若木景，不返扶桑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