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fēng)
兩山如龍翔，蜿蟺百余里。
長城亙其上，亂石相角犄。
巍巍帝王都，有成斯有毀。
何論窮荒地，千年泣殘壘。
筑城聲猶悲，垣堞已傾圮。
所嗟秦人愚，賈怨徒勞爾。
新城屹金湯，盛代車同軌。
筑不假民力，工費皆官庀。
寬仁高百王，汪澤唐虞比。
內(nèi)外方一家，豈藉防奸宄。
庶以壯觀瞻，威靈震遠邇。
我登城上望，驚砂蔽天起。
云黯孤日黃，霜嚴百卉死。
一視但茫茫，峰巒勢未已。
百夷爭效順，駝馬紛填委。
河流蕩山來，激迅齧城址。
入塞折復(fù)出，匯作白河水。
望洋趨巨壑，朝宗正如此。
關(guān)吏招我飲，潼乳亦甘美。
其長八十余，矍鑠矜動履。
自訴征戰(zhàn)勞，回首逾三紀。
曾逐八千卒，殲虜數(shù)倍蓰。
裹糧常不繼，酸風(fēng)射眸子。
瘡痏猶在體，筋力嗟痹痿。
幸蒙浩蕩恩，月支太倉米。
感此再三嘆，上馬仍徙倚。
時平壯士老，臨風(fēng)徒撫髀。
關(guān)外多峻嶺，嶺上矗重關(guān)。
往返經(jīng)嵚崟，龍門復(fù)長安。
土木漸平衍，懷來頗寬閑。
山勢若卻避，逡巡青冥間。
西南接太行，其東亙西山。
層層護神京，隱隱若龍蟠。
居庸最雄長，兩壁高巑岏。
峽束四十里，危堞欹云端。
咽喉扼要區(qū)，兒孫俯群巒。
憶我初來時，亂石撞奔湍。
石瘦傷馬足，湍清驚旅顏。
十步九傾仄，百里千縈盤。
夜宿魂尚悸，晨征氣猶啴。
今過成坦途，頓忘登陟艱。
但覺山色佳，松石增蒼寒。
澗水循軌流，徐響鳴潺湲。
野屋插山嘴，屋角山花殷。
叢祠結(jié)構(gòu)牢，緣崖峻闌干。
欣覽未及畢，南口憩晨餐。
問此何時修，兩月倏改觀。
皇仁軫商旅，職貢通戎蠻。
況茲來庭者，昆邪暨呼韓。
豈忍令遠人，興嗟行路難。
除道與成梁，令典載《周官》。
帝曰其恤哉，勿惜公帑頒。
至治洽唐虞，德澤豈易殫。
小臣林泉侶，濫竊膺簪冠。
斯游實快意，藤杖窮躋攀。
宇宙富名岳，石室藏金丹。
百未探一二，所慚雙鬢斑。
人生幾緉屐，浩然發(fā)長嘆。
趙州畫水天下聞，波濤洶洶如崩云。
起伏有勢壁欲動，世上摹本徒紛紛。
反覆斜正看逾活，胸中萬頃傾溟渤。
艨艟掛席不敢前，蛟龍夜半爭出沒。
想當(dāng)蒼茫落筆時，星精旸睒來相窺。
奮臂一掃風(fēng)雨疾，至今元氣猶淋漓。
殿宇屢易壁不易，屹然怒浪如山立。
微損誰能補化工，常完呵護知神力。
柏林古寺振宗風(fēng)，金碧巍峨矗半空。
畫旨通禪方入圣，照耀千古無終窮。
僧繇之龍久飛去，虎頭金粟今何處。
風(fēng)塵鞅掌得奇觀，如過瞿唐驚滟灝。
興廢數(shù)之常，智愚性相反。
乃萃一人身，古今覯亦罕。
其始雖足快，其終彌覺慘。
要為物欲昏，豈云識慮短。
我愛蕭雍州，英年籌略展。
三十冠諸侯，一朝梁臺建。
潞州別駕豪，雷目箭橫撚。
凈掃宮壸穢，告成岱宗檢。
享祚逾四紀，職貢逮荒遠。
范徐與姚宋，化鈞美互斡。
雖復(fù)溺釋乘，亦頗稱慈儉。
開元繼貞觀，如樂諧簫管。
胡為躓末路，迷途入坎窞。
遂令地軸翻，蒼生但余喘。
朱、李特鄙夫，惟知工媚諂。
寵任既有加，更復(fù)恣忌褊。
誰召逆景來，竟縱祿兒返。
白馬鞚何驕，金雞帳猶暖。
化龍首未成，上天足笑蹇。
終當(dāng)就屠滅，痛已徹幽顯。
金甌誤撞觸，霓裳妙婉轉(zhuǎn)。
蒲香幻影銷，淋鈴淚痕泫。
呵呵殞臺城，郎當(dāng)疲劍棧。
食子無下意，書次罪其緩。
鸚鵡問上皇，凄涼空滿眼。
得失皆自我，此語寧無歉。
回首躍龍池，風(fēng)流徒懷緬。
女寵及王夫，相倚如轂綰。
兵役事戎狄，陰類每相感。
一之或有蔽，沓來斯不免。
弗戢終見焚，自垢安可浣。
浮山眾百萬，盡付鯨波卷。
哀哉南詔師，遺骼誰與掩。
二君頗相似，佚事悲青簡。
更念苻秦氏，取敗由自滿。
欲恃鞭斷流，將謂山壓卵。
魚羊忽食人，風(fēng)鶴猶破膽。
一潰心爭離，重振力告殫。
黷武戒良深，噬臍悔已晚。
晉宋皆南渡，葸苶氣不振。
持蓋與行酒，千載有遺恨。
仇恥何能雪，紀綱嗟已紊。
太陽同萬物，臣節(jié)殊未順。
遂令敦溫徒，跋扈踞方鎮(zhèn)。
羯胡虐焰長，正始風(fēng)流盡。
徒都逮錢塘，宋又不如晉。
仇應(yīng)不戴天，枕戈還剚刃。
胡至遂稱臣，包羞毋乃甚。
哀哉小朝廷，九宇淪左衽。
岳、韓真名將，摧陷無堅陣。
忠義貫金石，智勇出悲憤。
長城嗟自壞，湖山甘棲遁。
關(guān)閩溯濂洛，尼山布余蔭。
若欲復(fù)兩河，斯人亦可任。
仁者必有勇，圣言寧不信。
少進輒遷謫，遁世得無悶。
孝皇殊??，撫髀思英雋。
前后兩相左，僨轅愧張浚。
生賢欲何為，天意不可問。
靖康日乞和，徽欽反不歸。
景泰但主戰(zhàn)，空質(zhì)計知非。
上皇閉南內(nèi)，奪門啟危機。
乃知賊檜黠，以此中其微。
恢復(fù)迎二帝，事與君心違。
所以三字獄，冤憤古來稀。
忠肅功最大，社稷有所依。
故君由此返，不待請與祈。
奈何指為罪，碧血污朝衣。
忠臣拙自謀，千古涕交揮。
周鼎七雄烹，晉轅戎狄駕。
六朝困南服，五代沸中夏。
久聚必泮散，紛爭互輘藉。
宋季局忽變，一統(tǒng)肩相卸。
秦隋尚遜大，遼金豈能亞。
旋乾而轉(zhuǎn)坤，搏戲侈鈞化。
夢覺失千劫，俯仰空悲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