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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fēng)
悠悠感卒歲，寸心胡必悲。
不如歌慷慨，庶是達(dá)者思。
光陰每困人，順受便非癡。
米鹽雖瑣雜，中饋可付之。
千金非易致，毋恨非其時。
意氣既當(dāng)重，何勞感所知。
鮑叔世或有，鐘子烏可期。
避債筑臺輩，那解送窮詩。
人性要同順杞柳，曲折隨人陋株守。
吾曹戲墨亦韻事，廿載優(yōu)游得心手。
玩物喪志審所玩，以詩易畫良可偶。
出奴入主互憎嫌，面譽(yù)背詆不我厚。
杜漸防微豈此律，燃犀太迫君知否。
博弈猶賢魯論云，好尚終當(dāng)別妍丑。
歐蘇好畫非偏嗜，六籍同功前哲有。
蒔荷越三載，花葉紛披張。
含風(fēng)千菡萏，凈緣敞幽堂。
新苞驕盈盈，亭亭立低昂。
大萼態(tài)楚楚，綽約生暗香。
詩人覓句來，引興步曲廊。
愛此冰雪姿，旦暮探芬芳。
幽香凝素質(zhì)，淩波繞回塘。
紅艷爭爛霞，仿佛斗新妝。
今余病初愈，儗命治杯觴。
治觴將如何，藉以潤詩腸。
詎料連朝雨，曲池驚望洋。
朱顏并玉膚，盡入淤泥鄉(xiāng)。
淥水葬西施，深為花惋傷。
火急呼童奴，挽水萬斛量。
如救彼溺者，冀返香魂光。
香魂剛欲轉(zhuǎn)，一夜又沱滂。
低郊入澤國，農(nóng)夫皆徬徨。
花沒尚可惜，秧沒匪尋常。
天公幸見憐，陰霧旋斂藏。
良因兵困人，免災(zāi)作歲穰。
無窮戚戚心，樂意得少揚(yáng)。
及時且行樂，相與羅酒漿。
回視碧田田，花葉旋飄飏。
當(dāng)窗如解語，花與人同康。
夏初偶泛金閶棹，兩岸云山看縹渺。
縹渺云峰掩映姿，秀色可餐系我思。
山邊結(jié)屋吳江彥，禮惲齋中云萬變。
拙政園亭卅九圖，引人入勝增人羨。
來朝打漿訪詩僧，五百梅花香暗凝。
廿載緣慳曾未面，歸舟悵惘月初升。
再棹虞山訪良友，園開畫隱周旋久，主人好客頻呼酒。
登山先仰藏經(jīng)藪，樓外三峰更翹首。
石壁層層劈劍門，沸水流珠四霏走。
破山寺前捫古碑，碧水環(huán)流松繞池，千頃蒼茫云過遲。
出山小契耕煙祠，心香一瓣尊吾師。
石梅溪畔還夜飲，小亭映水流螢隨。
燕園詩隱騷壇著，想見當(dāng)年八斗譽(yù)。
不是名居第一流，而今恐入云深處。
趙侯兩園次第游，依山負(fù)郭地各幽。
山中竹徑新修構(gòu)，倚笛排空百尺樓。
息園更共觀喬木，清池路曲如幽谷。
陰陰密翳雨疑飛，野煙凝靄連深竹。
清游未罷又歸舟，回首篷窗猶顧復(fù)。
人生行樂貴及時，何辭蠟屐相馳逐。
一條帶水接吾鄉(xiāng)，儗欲移家住山麓。
閒人無事娛心目，書畫搜羅廿載足。
模山范水抱幽獨(dú)，嗜好欲除情轉(zhuǎn)篤。
有客聞風(fēng)千里來，索觀秘笈宵分讀。
武彝巨卷抵兼金，白云粉本珍荊玉。
狂呼大笑稱眼福，假我詠題墨緣續(xù)。
爾無我詐我無猜，畫肯借人期免俗。
豈知久假似荊州，季布誰真能一諾。
蘭亭舊遭蕭翼賺，閉門謝客今膺服。
過眼煙云達(dá)者言，吾非達(dá)者怨中蓄。
趙璧終圖返自秦，望眼將穿何日復(fù)。
至寶由來不示人，緹襲從今深韞櫝。
云山無恙倘歸來，獨(dú)寐寤言矢弗告。
烽煙又北擾，憂心日悄悄。
籬菊雖叢開，怊悵幽思少。
昨夜燈花繁，入夢煙云繞。
清晨一函投，全璧竟歸趙。
封緘正花朝，開緘及秋杪。
誰與殷洪喬，浮沈寄書杳。
故物故情重，新題新月皦⑴。
并惠尺素書，溫意露言表。
逆詐到君子，毋乃所見小。
前詩屬費(fèi)辭，不休徒自嬲。
釋憂一歡醉，醉眠情未了。
更取百回看，不覺扶桑曉。
⑴ 何公跋語作楷書，亦懸腕中鋒，年來所少見者
平生愛與煙霞親，煙霞蘊(yùn)釀思古人。
寫字吟詩藉游息，淡泊生涯難告客。
學(xué)書曾學(xué)急就章，墨池狼藉難飛翔。
去書學(xué)畫日把筆，青山為障云為鄉(xiāng)。
星軺忽至意何厚，誼深累世通家友。
陋余小子惟灌園，種得黃花佐尊酒。
屏騶屢過許相偕，不事華軒事筍鞋。
入林把臂忘形跡，讀畫評書過小齋。
圖書品別承幽賞，過譽(yù)珊瑚收鐵網(wǎng)。
自娛偶錄勸深刊，竊愧繁言雜蕪莽。
天籟畫閣金風(fēng)亭，適園敢望前人型。
二難四美幸兼并，吾曹豈在一顧榮。
文字之欽心醉銘，青蓮仙心雜仙筆，米老畫船譽(yù)過情。
重增公案添畫債，恨乏新圖送遠(yuǎn)行。
煙霞無俚翻為累，何日云山始制成。
華生早世良可惜，自來不壽皆寂寂。
少婦侍疾辛勤歷，力盡服毒乘人隙。
默然不語僵床側(cè)，一日雙棺動人魄。
堂前有姒承歡色，膝下無兒手易撇。
剔目割耳事非逆，二尸同穴明心跡。
應(yīng)死即死無嬌飾，未亡先亡真令德。
古來不辱有所迫，今見從容性命革。
親朋哀辭多慘戚，傷哉目見尤難釋。
君家節(jié)孝本赫奕，廿齡夫婦貞石勒。
吾家蓄真跡，至寶千百計。
藉作煙云觀，自娛期勿替。
誰料風(fēng)塵生，角聲遍吳地。
食肉鄙者多，吾儕孰為庇。
因念懸堂軸，性命倚難棄。
旁人為我謀，捆載速遠(yuǎn)遞。
家莊有鳳凰，強(qiáng)半與藏置。
一夕忽通神，迥作流水逝。
神物難久常，久常自生弊。
素書絕嗜欲，謂所以除累。
盛乃衰之源，春芳秋自悴。
熊祥寶玉杯，轉(zhuǎn)轉(zhuǎn)牢獄系⑴。
婁東翠華居，翰墨曾為厲（陸潤之刻翠華館畫錄，致傾家。）。
何況值亂世，長物非所利。
早愿奏凱歌，故劍得合契。
早愿歸故鄉(xiāng)，舊物得更睨。
人獲與我獲，取舍聽其意。
作歌聊自解，無用生怨懟。
⑴ 朱文木之子以玉杯成訟，幾遭不測。
安期頓驚元旦死（營主安康元旦日卒），婦戕其夫古無是（江城陸姓戕夫亦元旦日事）。
賀節(jié)今年好語無，機(jī)兆禍先暗有使。
時過無何戒漸忘，悠悠舉國誰預(yù)防。
橫空賊至夜呼急，掩甲曳兵爭出亡。
官不愛民民失庇，上下相乖多退避。
仁為父母虐為讎，保衛(wèi)同心安可致。
萬匪猖狂擁似蜂，殺人無數(shù)迫人從。
掘地壞垣萬物毀，馳驅(qū)江上若當(dāng)沖。
東鄉(xiāng)義起鄉(xiāng)團(tuán)銳，日日當(dāng)鋒爭奮勵。
勇躍先登不顧身，直入南城墜詭計。
赤日當(dāng)空汗雨揮，鼓衰力盡不成圍。
天兵空望隔霄漢，民力日疲方寸亂。
先人隴上松楸無，茫茫四顧腸如斷。
長物無多易束裝，不嫌避地寄他鄉(xiāng)。
揚(yáng)帆挈眷過如海，棲息茅堂意黯傷。
蕭蕭蘆荻鳴蛩急，蓬壁茅堂患卑濕。
烽煙遠(yuǎn)映江水寒，搔首蒼茫百端集。
尋思往事總成空，行坐難安是處同。
偶逢相識意差慰，備述鄉(xiāng)里心忡忡。
鄰居三友稱三子，力盡一朝同一死⑴。
謝郎巷戰(zhàn)志何堅，蘇髯守貞稱介士⑵。
朱君罵賊萬夫前⑶，王丈出郭非其愆⑷。
吾宗兄侄亦相繼（堂兄堂弟堂侄死者四人。），數(shù)盡親朋涕淚漣。
承平善惡無枉法，亂離玉石皆入劫。
畢生守禮未展眉，一死當(dāng)成千載業(yè)。
閶閻在在燹成灰，路徑梗塞尸為堆。
狡獍狂掉甫離邑，飛鼠??齴又為災(zāi)。
仁者忽夭暴者利，強(qiáng)者攘前弱者悴。
太空不語意有在，昧者難知天理邃。
按：謝鐵山玙持保衛(wèi)旗，率眾戰(zhàn)死。
⑴ 徐康甫思鍇精詁經(jīng)章，海秋埏善詩，夏陽孟勤墉精駢體，均以諸生議守城事。
⑵ 蘇五之逢盛品行淳篤，云：我以貢生曾受職，例不可行。在家談經(jīng)訓(xùn)子遇難。
⑶ 朱體一用高茂才遇難時有大清生員，安得有錢財與爾之語。
⑷ 王九峰鑒善青囊術(shù)，畢生空勞，無不盡力。病中強(qiáng)之出城，至周莊遇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