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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fēng)
深春及中夏，天澤氣不會。
炎威增暵燥，植物減蔥藹。
載涂履若焦，涼宇居非泰。
積霾障層巒，涓流弱淺瀨。
膚寸云偶布，崇朝雨難大。
雖殊滌山川，已漸萎蕭艾。
商羊舞未徵，令龜卜無奈。
天心忽相隨，澤兆疊占兌。
萬象迎新膏，百川垂擊汰。
虩虩動地中，浩浩逼塵外。
夜星暗魚罶，朝霖滯蜩噦。
隴稼長有聲，野卉濕逾馤。
沾犁泥滑滑，灌衢波沛沛。
歡呼動一時，生意入群籟。
菽穈種未晏，云霓慰殊忲。
舊陌濃于茵，新渠綠如帶。
禽犢皆知樂，螟特可無害。
大力潤枯暵，此澤非畎澮。
普除煩疫災(zāi)，豈獨大田賴。
墉禜祭休陳，桑林舞初蔡。
祠官報神施，社祝亦親酹。
侏儒坐環(huán)堵，景物對芳薈。
園榛撫沾濡，溝潦觀訇磕。
蛙部增煩聲，蝸墻綴編貝。
薪濕任積庭，米賤欣指廥。
暇席辟塵氛，陳編肆沾丐。
且樂就涼軒，何堪擁泥轪。
清時頌屢登，伏羽志遐翙。
大霖漲溪谷，宣房念冠蓋。
頻年急治河，其策等自鄶。
徒筑道旁室，未返河伯旆。
旱區(qū)望滂沱，卑隰盼晴靄。
安得二氣調(diào)，遂靜四方壒。
所欲異耕刈，斯語久炙膾。
蚓竅發(fā)迂談，龍功論報最。
化機有時若，民族無顛沛。
雄篇韻偶拈，盲說詞還霈。
聊陳喜欣意，狂愚嗤已太。
諸本編年，皆謂大歷二年秋作。公是年三月，遷居瀼西草堂，后一再至白帝有阻，雨不得歸。瀼西之作，此雨后初歸，無一語敘甘林者，以詳于前詩也。注家云：前年初稅青苗，又用什畝稅一法，故詩中時危賦數(shù)云云。又謂九月吐蕃入寇，此詩在初秋，恐非指是戎馬賊圍，蓋泛言天寶以后之亂未息，備述鄰人愁苦之詞而已，方以為樂土，寄意特深切矣。即用原韻擬之。
言返江浦棹，林風(fēng)吹我衣。
離茲甫幾日，清景戀初歸。
錦岡繞墟曲，村霧豁晨晞。
鳥棲驚偶語，犬臥傍斜扉。
老夫避世處，習(xí)此興無違。
暫染城市氛，俗貌厭輕肥。
麋鹿未馴性，山野乃忘機。
可知適意貴，愈覺束縛非。
比鄰熟來往，真率相因依。
聞言苦稅斂，不覺涕長揮。
好詞為慰藉，爾田正芳菲。
勉力奉公家，何處非王畿。
幸免戎馬擾，胡怨鞭樸威。
中原早糜爛，千里人煙稀。
我來適樂土，差得逃賊圍。
長老尚且愛，嗷嗷雁何飛。
相看剩有舌在口，吾儕之器誠筲斗。
幾見死灰能復(fù)然，掉鞅摩壘空往還。
九衢鹿走待捷足，豈容跛鱉隨其間。
巖巖具瞻百寮上，方以鈞衡矜黜賞。
我自內(nèi)愧魯兩生，君亦徒持書百城。
士多如鯽附如蟻，吾儕骨相非時榮。
甘廁郎官稱漫士，恥作侍中持虎子。
儒生位置自有定，不諭朱蒙注滂喜。
愛君覃思能草元，朱弦清越時一彈。
庸庸下走苦不揣，亦希梯級隨躋攀。
得失雞蟲奚足數(shù)，望君書成貯名山。
不為牛后為雞口，自污乃復(fù)慕升斗。
我誠無藉君亦然，握粟之卜相往還。
若論位置果何有，兩臒宜在藪澤間。
鹽車崎嶇峻阪上，芻秣何殊萬金賞。
苦說槁餓真不情，陸沈變計思典城。
為米折腰古所恥，舍魚取掌今猶榮。
似君之才豈百里，我亦杜陵一男子。
滔滔方令長沮嘆，沾沾胡效魏其喜。
君不見，將書掣肘事更難，一弦不調(diào)無能彈。
公田種秫幾償愿，債臺拾級先躋攀。
吁嗟，人生茍無適俗韻，何異鹿豕居澤魚鱉山。
奚事結(jié)繩溯羲昊，看花掌故足蒐討。
寺以花名百年耳，先輩風(fēng)流不草草。
俊游喜及雨霽后，花下新苔碧難埽。
嫩寒勒春含玉蓓，亭亭意似矜懷寶。
傾城未婚士未遇，正恐過此轉(zhuǎn)非好。
尋常蜂蝶不到時，以酒酹花花不惱。
長安紛紛鬧紅紫，牡丹呼娣桃堪嫂。
諸君行樂須努力，歲歲尋春到黃橋。
我亦跛履兼眇視，來借蒲團稱衲老。
附原作：繆祐孫（柚岑）：曉霽游絲弄晴昊，城南花事恣幽討。攜酒禪關(guān)覓舊題，清詩重展西溪草。朅來芳躧闃耆舊，幾榻塵封門卻埽。深鎖空庭秘蜀彩，麗顏自珍邁荊寶。朱唇酒暈春睡酣，綠跗云綻新妝好。今朝真作海棠顛，爛醉何嫌被花惱。馌彼盂盤斗炰炙，轢釜笑不逢巨嫂。吁嗟人生行樂耳，物態(tài)須臾易榮槁。莫惜紅綃未剪開，桃花已向東風(fēng)老。
卜居在陋巷，糞壤日蒙??。
易覯郇瑕惡，幾窮漢陰溉。
炎蒸積穢騰，卑濕下流匯。
汲綆徒就深，傾碗輒生黖。
猶嫌污庖湢，久慮損腸胃。
井水城南稱，評第國門貴。
調(diào)符不辭勞，置驛詎言費。
蹇騎擯朝參，供役代屨屝。
夙期借乘誼，不為求車諱。
盆盎數(shù)里致，捆載一時既。
論品絕貪廉，染指辨涇渭。
露華蟬吸清，泥涂豕滌??。
緬懷桑苧經(jīng)，何啻易牙味。
筍籠開龍團，蓬門靜雀罻。
愿遲高軒過，同聽瓶笙沸。
阿房宮闕飛赪灰，鴻溝戰(zhàn)壘烏云頹。
炎荒唾手屬一尉，龍蟠虎踞風(fēng)云開。
賁禺營度比鄠杜，嶺嶠材木同甫徠。
遠拓蒼梧作圍障，近臨滄海如浮杯。
當時淩云恣遐眺，中原逐鹿嗤塵埃。
劉項平生只爾汝，韓彭以下真輿臺。
黃屋左纛兒戲罷，翠羽桂蠹庭寶來。
英雄識時竟如是，蠻夷稱長誠壯哉。
巍巍巖城鎮(zhèn)南服，遺址吊古披荊萊。
草澤雄基閱千載，山川霸氣淩九垓。
裨瀛環(huán)絡(luò)今指掌，島嶼羅布如數(shù)枚。
窮黎流廣受朘剝，異類苛虐誰矜哀。
髡鉗自古有異士，傭保何地?zé)o奇魁。
虬髯藉手扶馀外，徐韨傳業(yè)神山隈。
一馳漢使奉正朔，永為藩服無嫌猜。
吁嗟乎，推排世變成際會，安知后無陸賈來登臺。
山谷此詩，志慕淵明，古之傷心人也。雄深駿邁之情摧抑焉，而以閑逸出之。一觴一詠，其志蓋隱。夫人不能擇時而生，出處建樹適愿者鮮。每俯仰遺篇，栗里柴桑，宛在想像，恨不身從之游。況逢佳辰勝地，山水移人情，魚鳥悅?cè)诵?，漻然無著之意，又烏識羲皇義熙之遠近也哉。后之覺者，當感吾言。
日日溪上游，孤懷豁芳時。
野望開百里，草綠無險夷。
春水含輕煙，春山媚睛曦。
清風(fēng)如招邀，散發(fā)相遨嬉。
耽此脫塵想，奚為臨觴悲。
閱世恒河沙，疊逝棄若遺。
得喪詎萬態(tài)，千載滋然疑。
伊呂與巢由，成就自有宜。
亦如當春華，秾素互效奇。
獨惜傷心人，郁郁負所期。
三良荊軻輩，生死志不移。
徒令吊古者，過塳涕漣洏。
嗟哉青史名，不及歸來辭。
飲酒復(fù)止酒，春風(fēng)果何知。
中吳富巖壑，頗為城市隔。
悠悠入山心，東風(fēng)催蠟屐。
晴郊淡如煙，鳴艫聽閒適。
五湖春水生，許我分鷗席。
① 園在鄧尉澗上村，潘偉如中丞別墅也。
虬柯拔地勁如鐵，一曲晴廊貯香雪。
筆痕墨暈皆不知，池畔清波照孤潔。
縞衣仙人世外姿，空山癯士歲寒節(jié)。
漫向?qū)こＶθ镩g，煮石逃禪話優(yōu)劣。
自古乾坤賴清氣，亦同姜桂耐含齧。
魏徵嫵媚真天然，始識花中有奇杰。
銅井銅坑十萬株，春風(fēng)過眼還斯須。
屹然素壁鎮(zhèn)山物，月夜環(huán)佩仙靈趨。
風(fēng)流耆舊今銷歇，夢想中興閒歲月。
揮毫點染太平春，颯爽猶疑動毛發(fā)。
我來花下停扁舟，林逋孤調(diào)慚公儔。
但祝參天喬木護此畫，東南半壁春長留。
近郊月一至，厓蘚手剔掃。
名山有真面，愈熟乃識好。
前魚棄習(xí)見，佳境在曲繚。
正如舊讀書，不厭數(shù)探討。
雨后巖氣蒸，奇馥發(fā)卉草。
上下萬綠中，皎然石梁道。
坐看夕陽色，頓覺異春昊。
休羨住山僧，云煙閱暮早。
粼粼山塘水，長堤抱孤峰。
突兀見題石，烈士留遺封。
松檜一徑陰，但有花傭逢。
逡巡日下影，寂寞苔上蹤。
世風(fēng)習(xí)柔靡，眾醉如酒濃。
義憤發(fā)卑賤，難馴氣猶龍。
至今埋骨地，勁草生蔥龍。
出門白鷗起，心警疏林鐘。
茲邱難培塿，興廢更歲月。
清淵玉鳧沈，寶氣照華闕。
壯哉夫椒軍，三年竟報越。
如何麋鹿游，霸業(yè)旋銷歇。
艱危間世有，愚者但營窟。
抉眼憐孤臣，苦口謀曲突。
平生志五湖，所遇常觸發(fā)。
莫笑滄浪吟，臨流思解襪。
不見開元天寶年，勝地猶以詩人傳。
詩人陳跡更何許，閱世惟有杜曲田。
秦關(guān)夢想昔未涉，頻來寧謂非前緣。
五陵佳氣久寂寞，今談形勢嫌稍偏。
昆明揚灰曲江涸，荒坰吊古費討研。
城南水木僅留此，促游晴鳥破曉眠。
忽逢新綠滌愁眼，快如櫪馬得美韉。
南山坐對少塵土，平川歷歷疏清泉。
小桃一株最娟好，皎然獨立含春煙。
羈人此興豈常適，欲去林外還停鞭。
誰云儒冠苦相誤，流離恩厚慚身便。
乾坤變態(tài)況催迫，猶如百級未造巔。
麻鞋千里復(fù)奚補，徒令鄉(xiāng)國心魂牽。
樂游古原近突兀，蕭蕭落日真堪憐。
吁嗟先生飽世難，莫將苦句吟風(fēng)前。
顧子詩才橫八區(qū)，風(fēng)情放誕如佚姝。
鄭子覃思味古腴，珊珊骨相世所無。
菊芳蘭秀并時作，兩賢相厄劇甚惡。
俊諧虐謔爭飆馳，供我撫掌一笑樂。
勸君絕口喪亂時，三匝誰得安棲枝。
愿君息心阿堵許，一片那為乾凈土。
障面王公休避塵，杖策鄧禹總笑人。
詎甘穴處類伏鼠，或復(fù)形勢誇剪鶉。
來從牧圉我稍久，謹斂心魂苦相守。
春淺愁縈杜曲花，年荒味淡新豐酒。
千端萬緒殊茫茫，浮云身外皆尋常。
宵起但看星斗炯，朝坐又厭塵沙黃。
人生有情誰遣此，空谷聞音輒相喜。
書少頻煩送一瓻，句捷同應(yīng)斗十紙。
東海魯連良可師，解紛排難憑吾詩。
一邱之貉聊爾爾，奚論誰黠復(fù)誰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