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風
祖龍鞭所遺，到此聚其類。
精禽誇銜填，失之毋乃愧。
群松酣天風，洞壑豁而邃。
低眉閱人塵，不飲佛已醉。
我歌石起舞，歌罷石復睡。
別石黯徘徊，脈脈一山翠。
三峰礙日月，一石飽乾坤。
大哉太華山，其氣壓中原。
我來先仰望，未覺茲山尊。
登臨甫及麓，他山已兒孫。
雄奇竟誰削，高古不可言。
攀天緣朽索，戒步趨驚魂。
千尺幢若井，百尺峽若藩。
觸藩難進退，落井難飛翻。
時時僧面壁，稍稍鳥突樊。
脫危心始悸，喘汗休巖根。
回顧失來徑，煙云空吐吞。
安得淩絕頂，浩歌揖軒轅。
南登落雁峰，目窮晉楚豫。
江山氣悽愴，半覆蚩尤霧。
妖烏結陣飛，銜火將何去。
會當呼羿來，彎弓不汝恕。
咫尺是潼關，對岸風陵渡。
煙塵鼓角鳴，敵我各分據(jù)。
兵家重人和，莫恃金湯固。
喜今有衛(wèi)青，免被哥舒誤。
回首望秦中，微見長安路。
涇渭自清濁，黃河黃如故。
萬方一莽然，暝色遠迷樹。
返照衒馀光，吾知日沒處。
雄姿卓立山難撼，振鬣昂頭如有感。
君看落筆墨淋漓，不是悲鴻無此膽。
悲鴻畫馬盡其神，天骨開張得馬真。
曹霸不生韓干死，綿綿千載見斯人。
畫中非復櫪中伏，顧影猶憐在空谷。
卻欣無勒亦無韁，騏驥寧能受羈束。
閑里沈吟念戰(zhàn)場，態(tài)雖鎮(zhèn)靜意騰驤。
破碎河山驚劫急，效勞恨未遇孫陽。
笳聲怒共秋聲起，塞北江南三萬里。
安得此馬追風逐日展四蹄，踏盡東來長蛇與封豕。
斯人屈賈徒，流波奪之去。
遺言但稱病，病恐非其故。
衣冠過吳門，一躍如有慕。
頹然泰山壓，報以浪無數(shù)。
群魚唼浪來，餓腹覬詞賦。
馀酲忽中之，各爾醉相呴。
悲哉湘水魂，迢遙千里路。
流波靡不通，想當通尺素。
昨歲黃歇浦，翁從白下至。
吾夜走見翁，覓門循酒氣。
頗言時政壞，收京愈驕肆。
帑空杼軸焦，珠玉聚七貴。
一子隸飛將，舊使賊膽悸。
今責殺國人，行且及我輩。
填胸滿悲憤，顏色不改粹。
百譬莫慰翁，翁蓋蓄死志。
人知翁學精，而鮮知翁博。
或以翁拘禮，疑取容于俗。
烏乎生亂世，禮固可遠辱。
萬卷求自用，豈暇炫眾目。
爬梳兼蟹行，于史尤反復。
末技驅(qū)寸鐵，往往神鬼哭。
曾有兩方石，翁許為吾琢。
石爛翁不歸，欠吾此一諾。
趙洵王瑩合演《放下你的鞭子》一劇述九一八沈陽陷寇一老翁與其女流離鬻技故事酸楚感人司徒喬為制巨幅油畫命曰擲鞭圖屬賦長歌記之。
老翁擲鞭忽掖女，張口無聲淚如雨。
女欲有言意更悲，翻身轉(zhuǎn)就老翁撫。
此翁此女家沈陽，世世耕田足稻粱。
但問歲豐還歲歉，不知何物是他鄉(xiāng)。
海鯨一夜掀波吼，十萬雄師竟棄守。
從此白山黑水非，可憐翁女匆匆走。
走南走北走東西，晝覓饑糧夜覓樓。
翁女相依同賣技，向人歌笑背人啼。
歌聲宛轉(zhuǎn)歌喉好，琴韻悠揚琴手老。
妙舞輕盈乍欲仙，低昂天地亦傾倒。
此時女倦不能支，萎地梨花春失姿。
風暴雨狂鞭影疾，逢翁之怒遭翁笞。
旁觀少年憤投袂，揮拳向翁聲色厲。
汝胡不仁汝胡欺，汝不停鞭吾汝斃。
倉皇女起急陳情，此身元是此翁生。
世間父無不愛子，父自教子君毋驚。
昨日今日未得食，我歌無氣舞無力。
不舞不歌安得錢，無錢明日活不得。
阿母當年避賊難，義不受辱懸梁間。
阿弟慘作刀邊鬼，至今熱血不曾寒。
只剩凄涼爹與我，天相保庇免罹禍。
天相保庇天何心，不如一命同結果。
少年聞語淚沾衣，翁女相持哽咽微。
鑼聲忽啞鼓聲死，滿場屏息皆歔欷。
歔欷屏息幕亦閉，適間所見豈夢寐。
無復翁女無少年，恍然始悟戲中戲。
戲中之戲何逼真，使人哭笑不由人。
卻問演戲者誰某，女是王瑩翁趙洵。
趙王才本向天借，馳騁藝壇早并駕。
更有畫師司徒喬，畫筆亦堪參造化。
畫成翁女泣抱頭，淚痕濕濕幾時收。
室中疑在戲臺下，空氣為之凝不流。
畫師畫師何畫此，我來讀畫惟切齒。
會看黑水白山重插漢家旗，愿與畫師共送此翁此女歸鄉(xiāng)里。
云心本無住，游戲乎天壤。
捲則無不藏，舒則無不往。
當雨則雨耳，亦無功德想。
吾方踏云背，誰與搔其癢。
平生飲食外，口但哦詩可。
然而起尋詩，詩又每相左。
今日來看山，支頤與山坐。
何曾我尋詩，詩乃自尋我。
先生攜至重慶復以歸之政府余為賦詩記之。
李公奪得日本劍，劍血如花開慘艷，贈與陳公為紀念。
陳公拂劍悲風生，血花一一結英名，一一名皆吾弟兄。
還將此劍歸政府，劍乎中國更用汝，以殺止殺殺汝主。
桂林之水如春酒，桂林之山皆醉翁。
醉翁飲酒醉不已，一一顛倒春風中。
我驂鸞過初俯視，頗疑造物此游戲。
咳唾珠玉落九天，雕鐫磨琢紛棋置。
或如戈矛或爪牙，或抽如筍開如花。
或曳清江如曳帶，或披薄霧如披紗。
或追或伏或相斗，或驚或仆或相救。
來者旁觀如攢頭，去者不顧如拂袖。
厚坤萬古悶靈奇，忽破慳囊傾出之。
人言造物元公道，而于此也將無私。
飛飛我復東南往，小憩未能恣探賞。
欲叫虞舜云正愁，回首蒼梧月漸朗。
露華洗出秋澄鮮，纖云四卷江風顛。
江寬受月低含煙，弄光萬態(tài)生春妍。
嘉二三子放酒船，拍浮忽到滄溟邊。
波濤上濕鴻雁天，星辰下燭蛟鼉淵。
群山赴飲驥相先，一一鬼斧瓊瑤鐫。
太武當門司鈐鍵，五老排翮霜鷹翩。
大擔小擔控喉咽，龍頭虎頭森周旋。
壯哉形勢金湯堅，建瓴可保東南全。
趙蹶朱傾海變田，胡為昨復遭腥膻。
沈吟往事盱垓埏，后之守者其鑒焉。
回船有客揮商弦，馀音頓挫如哀鵑。
倚月側聽月逾圓，百憂肝肺交侵煎。
倦吾方賦歸來篇，幾時盡脫區(qū)中緣。
便合乘槎追張騫，不用騎鶴誇腰纏。
清風明月吾雙肩，曲肱處處堪吾眠。
孔丘盜蹠徒紛然，吾自閑送羲和鞭。
念此浩歌輕扣舷，月漸西移光微偏。
美人千里共嬋娟，安得照影芳尊前。
酒酣非想亦非禪，吾身吾語皆蹄筌。
舉尊勸月仙乎仙，何須更問今何年。
今日略一地，明日屠一城。
山下?lián)]刀喋血處，處處惟騰冤鬼聲。
憶昨東南海嗚咽，百二重關盡虛設。
齊旗趙幟壯飄揚，唾手忽為山下拔。
我時危困新嘉坡，如魚在釜雀在羅。
舉家賭命拼一脫，身前身后伏尸多。
滄桑歷歷三年事，萬骨親朋收骨未。
啼鵑海外與招魂，過雁書中皆帶淚。
吁嗟乎，羿弓射日日終頹，魯戈挽日日豈回。
嬴顛項蹶慘相吊，始信佳兵是禍胎。
君不見碧瑤營壘悲風起，山下屯此降亦此。
遭天之怒天切齒，環(huán)首高臺山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