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霽晚涼天。 皓魄冰懸。 湖平鋪鏡好行船。 夜靜遠嵐溶淡墨，別樣澄鮮。 洌騁思悠然。 風(fēng)月無邊。 一篙輕劃萬頃煙。 遙艤酒簾燈火處，樓外樓前。 瞿禪自滬瀆寓書誦后村詞云：「但可常留相見面，不宜輕屈平生膝?！挂庵笘|南名士不恤敗節(jié)者，讀之喟感，賦寄此調(diào)。 蜃氣噓云，鱷腥翻海，綺窗驚看蛟涎。 軿駕麻姑，曾記三變桑田。 嫵媚詞人未老，比希真、漁笠飄圓。 憑珍重，此膝生平，好留見面依然。 鸞箋鲗墨，步趁天闕，相哀窈窕，共惜才賢。 宛轉(zhuǎn)柔腸千結(jié)，對淚潺湲。 青鳥西飛，萬里幾人傳。 密愛纏綿。 傷情處，明月江心，過船商婦調(diào)弦。 除卻撥書眠。 便賦詞篇。 空中傳恨托鸞箋。 曼睩蛾眉環(huán)左右，共裊茶煙。 報送賣文錢。 洗盞陶然。 永嘉名士亂離年。 一樣梅花分冷暖，春到明天。 飲散扶頭思睡，喚來輕艇穿煙。 槐花香上帽檐邊。 夜螢戴火亂，春雁背沙旋。 萬綠倩扶殘夢，落紅吹入新篇。 清溪皓月向人圓。 南泉幽絕處，莫放棹歌前。 隨處不論錢。 惟有閑眠。 夢中新曲聽哀蟬。 驚覺心情渾不耐，懶泛觥船。 著我小梅邊。 也是良緣。 橫江一笑更欣然。 才共水仙溫舊事，明日新年。 白露零黃葦，殘陽斂翠煙。 人間搖落自年年（條幅上為：“經(jīng)年”。）。 秋水一泓澄澈卻依然。 云破星爭出，盱睢據(jù)暮天。 欺他遲月已過弦。 不道廿馀宵后尚能圓。 注：這首詞與前面的己卯人日《鷓鴣天》一起，父親寫在同一條幅上給定枎。估計是差不多同時的作品。 驟雨驚傳屋下泉。 短檠持向傘邊燃⑴。 明朝講稿待重編。 室靜自聞腸轆轆，風(fēng)搖時見影懸懸。 半枝燒剩什邡煙⑵。 注：這組詞作于1944年夏末的四川嘉定。當(dāng)時定機十一歲、定杜七歲、定枎五歲、定樸三歲、定桓不到周歲，父親要供養(yǎng)奶奶，接濟三個叔叔上大學(xué)，又要養(yǎng)活自己的七口之家；那時正值抗戰(zhàn)后期，全家僅靠父親微薄的工資維持生活，困苦的程度可想而知。據(jù)四叔回憶，父親曾刻過一枚“今年并錐也無”的印章，估計舊時此時刻的。定桓出生后，為了節(jié)省開支，父親每餐硬是少吃一碗飯，家中一些稍微值錢的東西和父親珍愛的書籍也忍痛拿去寄賣。剛強的父親卻以樂觀、豁達的態(tài)度笑對人生的艱難和生活的重負(fù)。他以幽默的筆調(diào)寫下這組《嘉州自作日起居注》，描寫了當(dāng)時自己一天的生活，充分表達了他窮困而絕不潦倒的硬骨頭精神。使我們不禁聯(lián)想起父親十六歲時給自己擬的一幅對聯(lián)：“大地作廬天作幕，堅金為骨絮為腸”。這組詞父親曾寫成橫幅給定桓。 ⑴ 因屋漏會澆滅油燈，故要打著傘編寫講稿。 ⑵ 什邡：縣名，舊屬廣漢郡，在今四川德陽市。什邡煙在當(dāng)時是一種廉價煙。 鄴架琳瑯七十年。 百花叢里競春妍。 一輪旭日正經(jīng)天。 創(chuàng)業(yè)艱辛思大輅，植要深厚仰前賢。 高歌四化著先鞭。 花綽約，柳芊綿。 文期盛會聚群賢。 肴精酒美人都道，利涉橋頭老萬全。 野翁在蘇州北塔公園辦書畫展，與公園菊晨同時展出，并出資自辦筵席，上海有多人出席。 設(shè)郇公廚，開陶令宅，辦米家船。 正百城煙水，霜花簇簇，滿堂書畫，仙筆翩翩。 閬苑飛鸞，群真介壽，黃橘丹楓照綺筵。 先生笑，是自家茶饌，不貸天錢。 追陪詩酒多年。 喜博識、多才寄畫禪。 記春街論藝，一樓花雨，秋槎覽勝，萬頃魚天。 瀟灑湖山，康強人物，尚有豪情續(xù)勝緣。 重相祝，祝年年菊酒，常醉彭篯。 我有相思子，收藏二十年。 友人相惠意拳拳。 偶一摩挲舊夢尚纏綿。 一旦妖風(fēng)起，抄家聲沸天。 昆岡玉石被株連。 從此紅珠一去渺如煙。 遐想飛飛欲放顛。 消除疾病病能痊。 享年二百是天年。 入海能求延壽藥，觀棋真做爛柯仙。 自多余力事科研。 注：隨著生命科學(xué)的發(fā)展，未來人的壽命可延長到一百五十歲到二百歲。 倘使身登天外天。 一雙飛舄上飛船。 下看九點是齊煙。 涉足太空才幾日，回頭世上已千年。 要回日馭一揚鞭。 四十年前在安慶城東寓廬植鳳仙花有如五寶桃者，今久不見此花矣 褪盡春紅見鳳仙，仙姿猶勝碧桃妍。 枝頭初綰同心髻，葉底先開并蒂蓮。 情脈脈，意綿綿。 不堪回首斷腸年①。 三生有幸原虛語，一度思量一惘然。 菊蕊小如錢。 已試初眠。 枯形抱葉等秋蟬。 輸與風(fēng)流狂賀監(jiān)，醉眼乘船。 高枕萬山邊。 暫謝塵緣。 黑甜鄉(xiāng)里意蕭然。 忽訝人分婪尾酒，明日新年。 紅破庭花，青回階草，頓驚芳序暄妍。 數(shù)行新柳，搖曳曲闌前。 山鳥呼晴不斷，似相慶、蔬麥云連。 唯堪嘆，萍蹤藥裹，憔悴有誰憐。 沈煙。 銷晝篆，尋思往事，閒感流年。 幾聞歌黃竹，留命桑田。 看盡魚龍百戲，怎消得、一枕游仙。 滄溟外，兼天浪涌，沖散白鷗眠。 綠樹紅英春爛漫，不暖不寒天。 傍花隨步，喜兒孫盈前。 況更白頭夫婿，同會芳筵。 鸞笙齊奏，畫燭雙輝裊爐煙。 欃槍盡掃，寶婺呈妍。 不用移封近酒泉。 唯賜金箓?cè)f千年。 歲時觴詠稱祝，集蓬閬神仙。 錦瑟凄涼有斷弦。 明珠沈海玉生煙。 莊周胡蝶兩茫然。 百計難消孤客恨，一生空受美人憐。 此情除是問蒼天。 有饋于公南洋留連果者，會客共剖食之。前歲得哈蜜瓜亦然。醇士因合二物繪圖以獻，于公命題。留連外多刺，狀如芡栗，瓤分房，色如乳酪，味不可嗅，而嘗之鮮膩，土人嗜此，有破其產(chǎn)者 高閣敞華筵。 勝事年年。 彭郎墨妙最堪傳。 北地甘瓜南土果，共落冰箋。 刺栗狀同堅。 味欠回鮮。 佳名頌得轉(zhuǎn)凄然。 如此江山如此會，爭不留連。 我愿陽春行有腳，微生草木周全。 彈蕉頌橘兩無緣。 不如歸隱處，造物共陶甄。 四序常教除肅殺，化為胡蝶蹁躚。 長紅小白各嫣然。 東皇應(yīng)屬我，生在百花先。 森森密雨曉來驟，階下響流泉。 看一徑、菭紋紫色，潤余都上花磚。 也擬踏、屐痕零亂，訪遠沼新蓮。 甚時令、已將初伏，護寒猶待輕綿。 縞袂羽衣紛下，錯疑萼綠，來會群仙。 小苑陰陰，是處競拾釵鈿。 鬢云亂、高搴舞袖，香汗?jié)n、斜幫歌筵。 好唇妍。 韓憑魄化，宋玉情牽。 三年珠櫳懸網(wǎng)，珊屏褪粉，冷落風(fēng)前。 遠隔羅浮，夢中猶認(rèn)翠裙煙。 指芳林、依依暫別，過太常、惘惘輕憐。 且留連。 縱教花盡，葉底堪眠。 浦溆煙凝，河橋日冷，踟躕野立忘歸晚。 極望征人天末，回首風(fēng)前。 兩情懸。 隱隱神洲，茫茫東海，別來幾度滄波淺。 信誓成虛，此后相會何年。 恨綿綿。 痛飲醇醪，把無限、傷心前事，寫將數(shù)紙回文，其如遠道難傳。 好春天。 怎凄風(fēng)寒雨，苦守懨懨長夜，一鐙昏慘，蝙拂簾旌，獨自閒眠。 水竹三弓得地偏。 殘妝半卸尚嫣然。 連夜更持紅燭賞，任教喚作海棠顛。 放翁元是地行仙。 今秋有巨蝶集疚齋翁居所，久久不去。翁審其形態(tài)，以為羅浮蝶也。招吳湖帆、吳青霞共觀之。各繪一圖，越數(shù)旬，翁以圖見示，并拈此調(diào)索題。用耆卿韻 暮色助成秋意，畫樓平敞，簾幕高褰。 何處飛來，驚認(rèn)鳳翼娟娟。 羽衣點、羅浮淺黛，秀色共、上苑輕煙。 舊恩牽。 祥徵胡耋，宜壽增年。 招延才人幽侶，攜將斑管，貌入云箋。 酹酒相呼，傍人栩栩落風(fēng)前。 笑莊生、寓言無實，比滕王、稿本多妍。 且留連。 未須歸隱，迢遞南天。 蕭索江城，寂寥庭院，憑闌思入遙天。 認(rèn)碧螺山色，眉樣連娟。 繡閣絲縈網(wǎng)戶，玉箏塵滿危弦。 望苕苕萬里，人在云邊。 心在愁邊。 樓前數(shù)行嘉樹，但累累葉底，青子勻圓。 花下送君時候，薄脂雙靨如蓮。 恨朱顏不返，花到明年。 還勝今年。 沽酒不論錢。 醉后酣眠。 自將身世傲鳴蟬。 何異坳堂杯水覆，以芥為船。 風(fēng)雪夜防邊。 恨我無緣。 名牽利役兩徒然。 萬事從頭須放下，明日新年。 小日嘗懷橘，閒時且品泉。 洛游塵污素衣旋。 無復(fù)士龍笑疾似當(dāng)年。 裝費千金直，圖成一夢懸。 愿君歸老鏡湖邊。 更寫梅花新詠續(xù)前賢⑴。 ⑴ 放翁集中詠梅詩最多，該有所托意。 日對梅花結(jié)凈緣。 膽瓶新水助嬋娟。 額黃應(yīng)比壽陽妍。 偶寄閒情聊假物，何曾綺語便妨禪。 維摩丈室自蕭然。 誰道春隨景物遷。 百花長是斗春妍。 生香活色更嫣然。 離合神光留鏡影，琤瑽清韻落歌弦。 吳中星聚又今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