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生伏于衡茅之下,詠「康衢」之歌,誦「賡載」之章,想唐虞之光明,欣吾身之親當(dāng)。
賓有引吭軒眉、揚(yáng)袂闊步而前者,曰:「古之興王,必有武事以震疊海內(nèi),治金伐石,昭示萬代。
發(fā)成畫,運多算,蹴寇虐,搏強(qiáng)悍,定紛爭,弭禍亂。
如雷霆作而物始萌,氛祲清而日將旦。
方其整師而鼓之,連龍蛇,翼鵝鸛,兼老弱,起庸懦。
壯士斷發(fā),勇夫扼腕。
旌旃旗幟,韅靷鞅靽。
翕赫曶霍,燦爛炳煥。
猿驚雁落,云合星散。
及其介馬而馳之,莫不魂禠魄奪,拳物喘汗,側(cè)匿鼠扶,周章鳥竄,脯尸而食,薪骸以爨。
然后俘寶玉以告廟社,筑鯨鯢而為京觀。
夫無敵而不摧,又何寇之可玩?
商頌猗那,周歌《江漢》,退之述下蜀之艱,宗元紀(jì)平淮之?dāng)唷?div id="0duw9i5" class='inline' id='poem_sentence_12_1255464_comment'>
雖先后之遼絕,悉同條而共貫。
維圣代之闕如,無乃起后之永嘆」?
漫生曰:「噫!
子所謂志其小而遺其大,聞其利而不見其害。
壯武威之遐暨,而不知文德之遠(yuǎn)屆;
憤敵國之俱立,而不知王者之無外。
吾將反腐鼠之器,而飽子以大鯨之鲙;
放咬哇之音,而饗子以九秋之天籟」。
賓曰:「唯唯」。
生曰:「厥初生民,浩浩其多,林林而群。
雖形萬之不同,俱一氣之絪缊。
圣人爰興,絕類離倫。
配天地以合德,撫萬物而為君。
子焉其親,臣焉其鄰。
翕如其來臻,如獸之馴而鳥之賓。
疾癢抑搔,天下一身。
敷文德而舞干羽,又何有逆命之苗民?
逮夫中衰,世道多變。
《濩》有慚德,《武》未盡善。
追盛制之莫及,矜善師之不戰(zhàn)。
豈威略之不足,惡得名之至賤!
降及秦漢,蜂聚蟻斗,微哉眇乎,無足為見也!
若夫勒卒萬旅,出車千輛,勞徒眾于絕域,逞雄心于一餉,繚繞重湖,間關(guān)疊嶂,屣棄稚耄,星馳丁壯,風(fēng)勁路永,天凄野曠,既啜泣以相送,復(fù)望轅而悽愴,則或馬負(fù)金勒,弓間錦韔,悵暴骨之何所,撫游魂而偽葬。
天下之人既夕得哺,當(dāng)寒未纊,輟衣食之所資,足軍須于塞上。
曾分攘之幾時,已持兵而相向。
霜積鋒刃,星攢鎧仗。
肉飫野草,血殷川浪。
系赤子以為俘,乃矜功而獻(xiàn)狀。
殺不辜其幾何,夫焉取乎霸王?
方今會圣賢,諧明良,整地軸,正天綱。
推不忍之良心,勉力行之方強(qiáng)。
瞻上天之高高,疑臨下之茫茫。
持誠意以上格,如握券而責(zé)償。
信王者之孔易,甚反掌之與探囊。
濯燠暍,起仆僵,涼乎清風(fēng),驤乎康莊。
即危為安,以弱為強(qiáng),無調(diào)發(fā)之雜擾,儼不改其故常。
曾延目之未瞬,四海欣其樂康。
蓐收伏匿,蚩尤遁藏。
墮欃槍于九天,而招搖澹其不芒。
夫其閒暇也,考制度,修憲章,制旌旗,陳輿裳,法度著,禮樂彰。
輯瑞三朝,升煙一陽。
千畝之甸,九筵之堂。
賓太一于閒館,謹(jǐn)燕禖而祈禳。
考鼓叩鐘,玉帛低昂。
搜簡編,集縑緗,施丹青,刊琳瑯。
漰泙鏗鏘,焜耀煒煌。
聚畫史而繪事,莫克象日月之光。
茲所以轥夏轢商,磅礴虞唐,甄陶帝皇,垂永憲于萬祀,掩成功于百王者也。
驩欣交通,比屋連墻。
人曳綺縠,家儲稻粱。
更餉迭饋,一肉五漿。
仁心所覃,鳥魚勿傷。
秋秋蹌蹌,圉圉洋洋,如棲鄧林而樂濠梁。
槎檗自保,喬木相望。
豈物微而類異,懷報心而不忘。
咸回巧以出技,將獻(xiàn)心以效祥。
日星云霧之燦麗,羽毛草木之繁昌,史不暇書,府不能藏。
彼仙者禽,聿來壇場。
不菑不畬,乃積乃倉。
總?cè)痣憾鴼v選,蓋創(chuàng)見于未嘗。
彼溢銀于山,躍魚在航者,何足以方之?
其為士者,則蔭以夏屋,范以良師,飽以粱肉,訓(xùn)以書詩,非正不談,放遠(yuǎn)怪奇。
教其內(nèi)也,則端亮廣肆,靜專坦夷。
貫穿悠遠(yuǎn),搜抉細(xì)微,道古驗今,渙然不疑,毀蓍擲龜,斯焉取斯。
文于外也,則雅歌麗句,不浮不枝,虎豹炳蔚,圭璋陸離。
如斯之人,鼓篋曳裾,云萃影隨,放乎四遠(yuǎn),俗易風(fēng)移。
窮山之陲,野水之湄,四無比鄰,巋然茅茨,莫不抑首竹帛,弦歌自怡。
耳目端而志正,無異說以撓之。
其為農(nóng)者,則力役不興,年谷屢豐。
屏斥蟊賊,掃除螟螽。
人力不施,十雨五風(fēng)。
町畦綺錯,渠脈相通。
交灌牙澍,蜿如游龍。
白露始降,場圃獻(xiàn)工,或黍或稷,或稑或穜,粼粼重重,紛紛芃芃,如霧散云,合之無窮。
至若鳥獸,四靈來同。
奉笥晝馌,篝燈夜舂。
暴賦弗聞,什一是供。
弛擔(dān)息肩,白叟黃童,扶攜笑歌,以輸于公。
如川之融,如山之崇,茫洋巃嵷。
歸視其家,囷廩既充,釃酒伐羔,以娛歲終。
昔時服田,畏秋之逢。
霜至草衰,肥馬勁弓。
汗邪滿車,棄捐成功。
自兵革之不作,含哺鼓腹,不自知其成翁。
其百工之事也,各售其技,以安其生。
業(yè)有世守,事無月更。
棟宇器用,既備既成。
人效侯伯,家擬公卿。
里巷相聞,斧斤之聲。
埴土伐石,鑿金屑瓊。
貴適用之為先,斥巧偽而勿營。
長子孫而不遷,何他藝之敢名!
其萬金之賈也,乘車衣絲,累累什伯。
草行露宿,交路阡陌。
或水而舟,綿亙藪澤。
張帆鼓枻,頃刻數(shù)驛。
尚不取于厚征,何盜賊之敢迫?
今吾與子,廣意肆志,泊乎安宅,休乎樂地,趨要道于百圣,詠金音于六藝。
室家載寧,憂患不至。
履后土而戴皇天,庸可不知其所自也耶!
今子譽(yù)其所鄙笑,拾其所馀棄,擬滄海于污瀆,儕泰山于一簣,無乃顛躓頓踣,傷子之義」?
語未畢,賓曠目撟舌,頓顙振臆,進(jìn)牘請書,以無忘吾君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