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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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路指煙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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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富
《艷異篇續(xù)集》卷六《王幼玉記》
王氏名真姬，字仙才，小字幼玉。本京師人，隨父流落于衡州。女弟女兄三人，皆為名娼。而其顏色歌舞，角于倫輩之上，群妓亦不敢與之爭高下。幼玉又出于弟兄之上。所與往還，皆衣冠士大夫。舍此雖巨商富賈，不能動其意。夏公酉游衡陽，郡侯開宴召之，公酉曰：「聞衡陽有歌妓名王幼玉，妙歌舞，美顏色，孰是也？」郡侯張郎中紀(jì)，乃命幼玉出拜。公酉見之，嗟吁曰：「使汝居?xùn)|西二京，未必在名妓之下。反居于此，其名不得聞于天下?！挂蛎笥胰」{為詩，贈幼玉曰：「真宰無私心，萬物逞殊形。嗟爾蘭蕙質(zhì)，遠(yuǎn)離幽谷青。清風(fēng)暗助秀，雨露濡其泠。一朝居上苑，桃李讓芬馨?！褂墒且嬗泄猓子裣救?，常幽艷愁寂，含芳未吐。人或詢之，則曰：「此道非吾志也?！箷|都人柳富，字潤卿，豪俊之士。幼玉一見曰：「茲我夫也?！垢灰嘤幸馐抑桓环骄胗?，凡于風(fēng)前月下，執(zhí)手戀戀，兩不相舍。既久，其妹竊知之。一日，詬富以語曰：「子若復(fù)為向時事，吾不舍子，即訟子于官府。」富從是不復(fù)往。一日，遇幼玉江上。幼玉泣曰：「過非我造也，君宜以理推之。異時幸有終身之約，無為今日之恨。」相飲于江上。幼玉云：「吾之骨，異日當(dāng)附子之先壟?！箯?fù)謂富曰：「我平生所知離而復(fù)合者甚眾，雖言愛勤勤，不過取其財帛，未嘗以身許之也。我發(fā)委地，寶之若玉，他人無敢窺覘，于子無所惜?！鼓俗越怊呒粢豢|以遺富。富感悅深至，去，又羈思不得會，并為恨，因而憂枕。幼玉日夜懷思，遣人侍病。既愈，富為長歌贈之，云：「紫府樓閣高相倚，金碧戶牖紅暉起。其間宴息皆仙子，絕世妖姿妙難比。偶然思念起塵心，幾年謫向衡陽市。嬌燒飛下九天來，長在娼家偶然耳。天姿材色擬絕倫，壓倒花衢眾羅綺。紺發(fā)濃堆巫峽云，翠眸橫剪秋江水。素水纖長細(xì)細(xì)圓，春筍脫向青煙里。緩步蓮花窄窄弓，鳳頭翹起紅裙底。有時笑倚小欄桿，桃花無顏亂紅委。王孫送目以勞魂，東鄰一見還羞死。自此城中豪富兒，呼童控馬相追隨。千金買得歌一曲，暮雨朝云鎮(zhèn)相續(xù)?；识寄晟偈橇?，體段風(fēng)流萬事足。幼玉一見苦留心，慇勤厚遣行人囑。青羽飛來洞戶前，惟郎苦恨多拘束。偷身不使父母知，江亭暗共才郎宿。猶恐恩情未甚堅，解開鬟髻對郎前。一縷云隨金剪斷，兩心濃密更如綿。自古美事多磨隔，別時兩意空懸懸。清宵長嘆明月下，花時灑淚東風(fēng)前。怨入朱弦危更斷，淚如珠顆自相連。危樓獨倚無人會，新書寫恨托傳難。奈何幼玉家有母，知此端倪蓄嗔怒。千金器醉屬傭人，密約幽歡鎮(zhèn)相誤。將刃欲加連理枝，引弓欲彈鶼鶼羽。仙山只在海中心，風(fēng)逆波緊無船渡。桃源去路隔煙霞，咫尺塵埃無覓處。郎心玉意共慇勤，同指松藥情愈固。愿郎誓死莫改移，人事有時自相遇。他日得郎歸來時，攜手同上煙霞路?！垢灰蚓糜危H促其歸。幼玉潛往別，共飲野店中。玉曰：「子有清才，我有麗艷，才色相得，誓不相舍。我之心，子之意，卜諸神明，結(jié)之松筠，久矣，子必異日有瀟湘之游，我亦待君之來。」于是，二人共盟焚香，致其灰于酒中，共飲之。是夕，同宿江上。翌日，富作詞別幼玉，名《醉高樓》，詞曰：「人間最苦，最苦是分離。伊愛我，我憐伊。青草岸頭人獨立，畫船歸去櫓聲遲。楚天低。回望處，兩依依。后會也知俱有愿，未知何日是佳期。心下事，亂如絲。好天良夜還虛過，辜負(fù)我，兩心知。愿伊家衷腸在，一雙飛?！垢怀淝宰艟?，音調(diào)辭意，非惋不能終曲。乃罷酒，相與大慟。富乃登舟。富至都下，以親年老，家又多故，不得如約，但對鏡灑涕。會有客自衡陽來，出幼玉書，但言幼玉多臥病。富遽開其書疾讀，書尾有二句云：「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富大傷感。一日，殘陽沉西，疏簾不捲。富獨立庭篩，見有半面出于屏間。富視之，乃幼玉也。玉曰：「吾以思君得疾，今已化去。欲得一見，故有是行。我以平生無惡，不犯幽獄。后日當(dāng)生衷州西門張遂家，復(fù)為女子。彼家賣餅。君子不忘昔日之舊，因有事相過，幸見我焉。我雖不省前世事，然君之情當(dāng)如是。我有遺物在侍兒處，君求之以為驗。千萬珍重?！购霾灰?。富驚愕，但終嘆惋。異日，有過客自衡陽來，言幼玉已死。聞未死前，囑其侍兒曰：「我不得見郎，死亦不安，郎平日愛我手、發(fā)、眉、眼，他皆不可寄附，我今剪頭發(fā)一縷，手指甲數(shù)個，郎來訪我時，子可與之?！购髷?shù)日，幼玉果死也。
王氏名真姬，字仙才，小字幼玉。本京師人，隨父流落于衡州。女弟女兄三人，皆為名娼。而其顏色歌舞，角于倫輩之上，群妓亦不敢與之爭高下。幼玉又出于弟兄之上。所與往還，皆衣冠士大夫。舍此雖巨商富賈，不能動其意。夏公酉游衡陽，郡侯開宴召之，公酉曰：「聞衡陽有歌妓名王幼玉，妙歌舞，美顏色，孰是也？」郡侯張郎中紀(jì)，乃命幼玉出拜。公酉見之，嗟吁曰：「使汝居?xùn)|西二京，未必在名妓之下。反居于此，其名不得聞于天下?！挂蛎笥胰」{為詩，贈幼玉曰：「真宰無私心，萬物逞殊形。嗟爾蘭蕙質(zhì)，遠(yuǎn)離幽谷青。清風(fēng)暗助秀，雨露濡其泠。一朝居上苑，桃李讓芬馨?！褂墒且嬗泄猓子裣救?，常幽艷愁寂，含芳未吐。人或詢之，則曰：「此道非吾志也?！箷|都人柳富，字潤卿，豪俊之士。幼玉一見曰：「茲我夫也?！垢灰嘤幸馐抑桓环骄胗?，凡于風(fēng)前月下，執(zhí)手戀戀，兩不相舍。既久，其妹竊知之。一日，詬富以語曰：「子若復(fù)為向時事，吾不舍子，即訟子于官府。」富從是不復(fù)往。一日，遇幼玉江上。幼玉泣曰：「過非我造也，君宜以理推之。異時幸有終身之約，無為今日之恨。」相飲于江上。幼玉云：「吾之骨，異日當(dāng)附子之先壟?！箯?fù)謂富曰：「我平生所知離而復(fù)合者甚眾，雖言愛勤勤，不過取其財帛，未嘗以身許之也。我發(fā)委地，寶之若玉，他人無敢窺覘，于子無所惜?！鼓俗越怊呒粢豢|以遺富。富感悅深至，去，又羈思不得會，并為恨，因而憂枕。幼玉日夜懷思，遣人侍病。既愈，富為長歌贈之，云：「紫府樓閣高相倚，金碧戶牖紅暉起。其間宴息皆仙子，絕世妖姿妙難比。偶然思念起塵心，幾年謫向衡陽市。嬌燒飛下九天來，長在娼家偶然耳。天姿材色擬絕倫，壓倒花衢眾羅綺。紺發(fā)濃堆巫峽云，翠眸橫剪秋江水。素水纖長細(xì)細(xì)圓，春筍脫向青煙里。緩步蓮花窄窄弓，鳳頭翹起紅裙底。有時笑倚小欄桿，桃花無顏亂紅委。王孫送目以勞魂，東鄰一見還羞死。自此城中豪富兒，呼童控馬相追隨。千金買得歌一曲，暮雨朝云鎮(zhèn)相續(xù)?；识寄晟偈橇?，體段風(fēng)流萬事足。幼玉一見苦留心，慇勤厚遣行人囑。青羽飛來洞戶前，惟郎苦恨多拘束。偷身不使父母知，江亭暗共才郎宿。猶恐恩情未甚堅，解開鬟髻對郎前。一縷云隨金剪斷，兩心濃密更如綿。自古美事多磨隔，別時兩意空懸懸。清宵長嘆明月下，花時灑淚東風(fēng)前。怨入朱弦危更斷，淚如珠顆自相連。危樓獨倚無人會，新書寫恨托傳難。奈何幼玉家有母，知此端倪蓄嗔怒。千金器醉屬傭人，密約幽歡鎮(zhèn)相誤。將刃欲加連理枝，引弓欲彈鶼鶼羽。仙山只在海中心，風(fēng)逆波緊無船渡。桃源去路隔煙霞，咫尺塵埃無覓處。郎心玉意共慇勤，同指松藥情愈固。愿郎誓死莫改移，人事有時自相遇。他日得郎歸來時，攜手同上煙霞路?！垢灰蚓糜危H促其歸。幼玉潛往別，共飲野店中。玉曰：「子有清才，我有麗艷，才色相得，誓不相舍。我之心，子之意，卜諸神明，結(jié)之松筠，久矣，子必異日有瀟湘之游，我亦待君之來。」于是，二人共盟焚香，致其灰于酒中，共飲之。是夕，同宿江上。翌日，富作詞別幼玉，名《醉高樓》，詞曰：「人間最苦，最苦是分離。伊愛我，我憐伊。青草岸頭人獨立，畫船歸去櫓聲遲。楚天低。回望處，兩依依。后會也知俱有愿，未知何日是佳期。心下事，亂如絲。好天良夜還虛過，辜負(fù)我，兩心知。愿伊家衷腸在，一雙飛?！垢怀淝宰艟?，音調(diào)辭意，非惋不能終曲。乃罷酒，相與大慟。富乃登舟。富至都下，以親年老，家又多故，不得如約，但對鏡灑涕。會有客自衡陽來，出幼玉書，但言幼玉多臥病。富遽開其書疾讀，書尾有二句云：「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富大傷感。一日，殘陽沉西，疏簾不捲。富獨立庭篩，見有半面出于屏間。富視之，乃幼玉也。玉曰：「吾以思君得疾，今已化去。欲得一見，故有是行。我以平生無惡，不犯幽獄。后日當(dāng)生衷州西門張遂家，復(fù)為女子。彼家賣餅。君子不忘昔日之舊，因有事相過，幸見我焉。我雖不省前世事，然君之情當(dāng)如是。我有遺物在侍兒處，君求之以為驗。千萬珍重?！购霾灰?。富驚愕，但終嘆惋。異日，有過客自衡陽來，言幼玉已死。聞未死前，囑其侍兒曰：「我不得見郎，死亦不安，郎平日愛我手、發(fā)、眉、眼，他皆不可寄附，我今剪頭發(fā)一縷，手指甲數(shù)個，郎來訪我時，子可與之?！购髷?shù)日，幼玉果死也。
